第101章 紫气升腾

　　姜佑宁通看了那份奏报，合上的瞬间，轻轻抬眼看着永安帝，一时没有说话，皱着眉头，面上也带着拘谨，“儿臣却没想到是贤皇叔，但看着凌睿纠缠并不深，父皇慈心，这禁足也算护着凌睿少走些弯路了。”

　　永安帝指节轻敲着桌面，节奏缓着却更透着试探，那敲击声也没盖过他鼻间发出的冷哼声，“朕护着，可未必领情，谁知道其他事又有多少参与，佑宁觉着当如何。”

　　姜佑宁知道陛下再说贤王，也是再说三皇子，更是在看自己能不能懂他的恩，姜佑宁眼中带着闪躲，像是为了定自己心般，嘴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父皇之意不想让此事被太多人知晓，那就不管是为了其他什么事，现下都最好，该平息平息，南州涉事官员该罚就罚，该警告的警告，诸事有父皇决断定不会再有传言。”

　　永安帝眼底掠过一抹对赞赏，又随即换成那上位者怀疑一切等着别人证明给他看的漠然，“不问父皇为何如此，不觉着贤王的手伸过了线。”

　　姜佑宁心间嘲讽着，面上却露出柔意和对皇权的敬意，“父皇自有深意，或是为平稳，或是为皇家骨肉亲情，威严脸面，或是因父皇说的其他事留个口子，都是道理，手伸的再长也都伸不过父皇手中的线，儿臣何必多问。”

　　永安帝端起杯品了一口茶的馨香，笑的意味深长，“你想的透，何故不再想的深些，朝中这些事多有联系，不是几件事几个人能说清的，你做事朕不担心，但用人不可太过仁慈，老二和老三虽不成器但手中都有可用，你既说了该罚就罚，那佑宁觉着谁去接手更为合适。”

　　姜佑宁眼中澄澈，却略带着心思，像是在想永安帝的言中之意，“父皇治国，儿臣只需做事深不深的能用就好，儿臣虽说有些章程也还不是仪仗着父皇，儿臣也不是仁慈，只是就算手中总会有人也没有这样快，何况有人不能做事儿臣还不如不要。”

　　姜佑宁像是抹过眼中浅浅的慌乱，添上了些对永安帝的依赖，“既父皇为儿臣考虑甚多，儿臣也不能辜负，父皇所派南州之人若无意留下，倒不如从秋闱的学子中派一位，既不是谁的人，又是千挑万选的，先在乱中熟悉着，之后对儿臣所提手工坊之事也有用处。”

　　“用人不止在做事，以后你总会明白，秋闱榜上有不少世家子过几日过了殿试可以历练历练，南州是乱，乱就捋顺，你既对手工坊多有了解派些人过去也无妨。你是个做事做在明面上的，可旁人不见得，做事也不全是做好该做的，你对弟妹们有包容之心是好的，可遇上事了也要有决断。”

　　姜佑宁眉眼微舒，看着永安帝的神情犹豫一瞬张口道，“儿臣谢父皇教导，弟妹们再有大错也有父皇教导呢，只是父皇身边的烦难若是犯下大错，儿臣也想父皇能畅快，之后诸事定会多想多看，南州那些被贪污的虽追不回但发现了就能减少亏空，怎么说都会越来越好，只是这走私一事，儿臣浅见，断了源头才好”

　　永安帝双手交叉在桌上倾着身，“如今未散播开来免了许多麻烦，南州刺史胆子太大，户部虽参与不多可那毕竟是北梁的国库，为平民心这番也应派些其他人去处置善后，源头要查，户部也不能掀过，你说得对该警告警告，这苏家也是想要的太多。”

　　姜佑宁舒了口气，像是自己所说被合了陛下心意一般突然定了神，“父皇既派了人去，再让禁军和户部未参与这些事的人一同去查出个结果的事，禁军的手段也不会辜负的。”

　　永安帝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恰到好处的安抚和几分满意，“你这孩子虽经事少却聪慧，都是朕的儿女，竟差的这么多，这次西州代考，何止礼部，你那两个弟弟也在安插人手，不止西州，现在那些过了会试上了榜的就开始给自己找个靠山，都靠别人，朕都不知道靠谁。”

　　“人在事上磨，方立得住，父皇多历练他们也就好了。”姜佑宁未再说，心中却想着万物有分别，而无分别心，拿着目的看人却不许旁人越界也是可笑。

　　姜佑宁知道永安帝试探她会如何做，是落井下石还是事不关己，是揪着不放还是能顺应他的意思，这也是永安帝自己是继续用自己这个女儿做面上的事，还是能让他参与更多的试探，永安帝更是在引着姜佑宁多说，从这些话语中评判着自己这位长公主，有没有能力做他的剑。

　　姜佑宁知道，也在应对，但不能游刃有余，面对上位者的试探是要紧张，要胆怯的，不能错，是为了能有说话的资格，不能全对，是为了赢得之后参与的资格。

　　姜佑宁也是在赌，赌帝王心术，赌陛下对贤王早已滋生的忌惮，更赌陛下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那至高无上的权柄分毫。

　　姜佑宁告退后，永安帝看着手边那半盏凉透了的茶分了神，自己运筹帷幄了多年，怎会不知道谁有什么心思，可怎么处置如何处置的无可指摘才是最要紧的。

　　当年本是早该接这个孩子回宫，多养个公主也没什么，自己也是想的毕竟是和辰曦唯一的孩儿，可这嫡长的身份总要用的恰到好处，所以才选了这个时机，让他回来搅动着，如今确实给了自己更多惊喜，既是趁手好用，多给她些机会和宠爱也无妨。

　　永安帝笑着摇了摇头，眼中收了些冷漠却仍是看不到眼底的样子，看着给自己换了杯茶的周德元开口说道，“朕的这个长公主，可谓是虚室生白，到底年纪轻，这世间哪有什么大白，不过也好总好过心思太多的。你可听过外面那句‘人归经纬，紫气升腾’，正是佑宁回来的时候”

　　永安帝顿了顿像是说与自己听一般，喃喃的重复着，“紫气升腾”

　　周德元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扯出笑意，但却藏着些忧虑，“奴才不知外面事，殿下年轻有陛下操心着呢，奴才心中要事只觉着陛下最近总是舒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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