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暗涌将至伺机伏

　　永黯之地底部，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恒的死寂和压迫。

　　叶尘藏身于巨大的古兽头骨之后，如同石化般一动不动。他全力运转《混沌经》，一方面艰难地炼化着体内肆虐的永黯死气，将其转化为微薄的混沌能量滋养己身；另一方面，则将自身生机收敛到极致，气息彻底融入周围环境，仿佛就是一块被死气浸透的石头。

　　腹部的伤口在死气的侵蚀下恶化极慢，但也极难愈合，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心志如铁，硬生生将这剧痛压了下去，全部心神都用于观察和等待。

　　井口周围，那巨大的血色阵法散发着不祥的光芒。六名身着摇光圣地服饰的修士分散在阵法几个关键节点附近盘坐看守。他们皆是化龙秘境巅峰的修为，气息沉稳，目光锐利，显然都是精锐弟子。虽然看似在打坐调息，但他们的神识始终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严密监控着阵法核心和周围数百丈的范围，几乎没有死角。

　　更让叶尘心头沉重的是，在井口正对面，一块高出地面的黑色岩石上，盘坐着一位老者。此人身着摇光长老服饰，面容枯槁，双眼微闭，气息如同深渊大海，晦涩难测。

　　仙台境！

　　虽然似乎只是仙台一层天的境界，但仙台与化龙，乃是天堑之别！有此一人坐镇，几乎断绝了叶尘强行破坏阵法的可能。

　　“必须等待变数……”叶尘心中默念。硬闯只有死路一条。

　　时间一点点流逝。按照百晓阁情报，摇光圣地主力最快也要明日才能抵达。这段时间，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耐心地观察着，不放过任何细节。他发现，那六名化龙弟子虽然戒备森严，但每过约莫两个时辰，会有一人起身，沿着固定的路线环绕井口巡逻一圈，检查阵法符文是否完好。而那位仙台境长老，自始至终都如同枯木，未曾动弹分毫，但其强大的神念却如同潮汐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无声无息地扫过整个区域，比那些弟子的神识探查更加难以察觉，更加危险。

　　叶尘必须在对方巡逻和神念扫描的间隙行动，并且不能引起丝毫能量波动。

　　机会渺茫，但并非完全没有。

　　他注意到，在那巨大阵法的边缘，靠近自己藏身方向的一处相对偏僻的节点，堆放的灵玉似乎有些异样。那里的灵玉光芒比其他节点略微暗淡一丝，而且堆放的形状也稍有偏差，似乎曾经被人短暂动过，又匆忙还原？

　　难道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先一步潜入进来了？

　　这个发现让叶尘心中一凛，更加谨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潭水比想象的更浑。

　　就在他全神贯注观察之际，怀中那枚得自阴鸷文士的黑色令牌，再次轻微震动了一下，表面那个扭曲的“幽”字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乌光。

　　这一次，叶尘清晰地感觉到，令牌震动的源头，并非指向井口，而是指向他侧后方不远处，一片堆积如山的巨大兽骨深处！

　　几乎在令牌震动的同一时间，那片兽骨阴影中，极其隐晦地传来了一丝空间波动！

　　虽然那波动微弱到极致，瞬间即逝，但还是被高度集中精神的叶尘捕捉到了，也被那位如同枯木的仙台长老察觉到了！

　　仙台长老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两道实质般的精光爆射而出，如同冷电般扫向那片兽骨区域！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笼罩过去！

　　“哼，藏头露尾的鼠辈！”长老冷哼一声，声音干涩却蕴含着恐怖的威压。

　　那六名化龙弟子瞬间被惊动，齐齐起身，法宝在手，警惕地望向那个方向。

　　叶尘心中剧震，立刻将气息收敛到极限，心中暗骂。那隐藏之人暴露得真不是时候！

　　然而，那片兽骨区域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刚才的空间波动只是错觉。

　　仙台长老眉头微皱，神念反复扫过，却一无所获。但他显然不相信是错觉，对一名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名弟子会意，恭敬一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向那片兽骨区域靠近，手中扣着一面散发着炽热阳刚气息的铜镜法宝，显然是克制阴邪鬼祟之物。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叶尘屏住呼吸，这是一个意外的变数！无论那隐藏之人是谁，一旦被揪出，必然爆发冲突，或许能制造出混乱！

　　那名摇光弟子一步步接近兽骨堆，手中的阳镜散发出灼热的光芒，照亮了阴暗的角落。

　　就在他即将踏入兽骨堆的刹那——

　　异变陡生！

　　他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化为一片粘稠的、冒着气泡的黑色泥潭！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传来，同时泥潭中伸出无数只由怨念和死气凝聚而成的鬼手，抓向他的双脚！

　　“不好！是陷阱！”那名弟子惊呼一声，阳镜光芒大盛，灼烧得那些鬼手滋滋作响，冒起黑烟。他本人则试图腾空而起。

　　但就在他身形将起未起之际，他身后的阴影中，一柄惨白色的骨刺无声无息地探出，直刺其后心！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远超之前往生殿的杀手！

　　这一击，蕴含着极致的死亡法则，仿佛能剥夺一切生机！

　　“放肆！”岩石上的仙台长老怒喝一声，隔空一掌拍出。磅礴的灵力化为一只巨大的光掌，后发先至，抓向那柄骨刺和其后的阴影。

　　然而，那阴影似乎早有预料。骨刺并未刺实，而是瞬间收回，同时那陷入泥潭的弟子周围，七八张紫色的符箓凭空出现，瞬间引爆！

　　轰隆隆！

　　并非巨大的爆炸，而是爆发出强烈无比的干扰神念的混乱波动和刺目的闪光！

　　整个井口区域的光线、神识感知瞬间变得一片混乱！

　　“就是现在！”

　　叶尘眼中精光爆闪！他等待已久的机会，竟然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身体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从巨骨后悄无声息地滑出。他没有动用丝毫灵力，完全凭借肉身力量和对死气环境的契合，如同一道没有重量的幽灵，贴着地面，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个他早已留意到的、灵玉略显异常的阵法边缘节点！

　　混乱的波动和闪光干扰了所有人的感知，包括那位仙台长老！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诡异的袭击者吸引，含怒的一掌拍向了那片阴影所在，却抓了个空——袭击者仿佛融入了地下，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那个刚刚挣脱泥潭、惊魂未定的弟子和一片狼藉。

　　而叶尘，就在这稍纵即逝的、可能只有一两息的混乱间隙里，成功地摸到了那个阵法节点旁！

　　他飞快地检查那堆灵玉，果然发现最下方几块灵玉被人动过手脚，内部被镂空，塞进了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漆黑、蕴含着极其不稳定毁灭能量的珠子！

　　“灭法雷！”叶尘心中一凛。这是一种极其阴毒的一次性法器，一旦引爆，不会造成物理破坏，却能瞬间紊乱、吞噬一定范围内的所有阵法能量，是破坏精密阵法的利器！

　　是谁埋下的？是刚才那个袭击者？他的目的也是破坏阵法？

　　来不及细想！

　　叶尘当机立断，他没有去取出那颗灭法雷，而是双手飞快地掐动一个极其古老晦涩的法诀——这是《混沌经》中记载的一种极其偏门的“窃灵诀”，可以在不惊动阵法的情况下，短暂地窃取少量阵法能量为己用，或者微调阵法结构！

　　他不敢窃取太多能量，那样会被立刻发现。他的目标，是那颗灭法雷！

　　他以窃灵诀引动一丝微不可查的阵法之力，悄然覆盖在那颗灭法雷之上，极其小心地调整着其内部那极其不稳定的结构，将其引爆的触发条件，从“外部灵力达到一定强度刺激”修改为——“阵法全力运转，能量流经此节点达到峰值时，自行引爆”！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危险的活，稍有不慎，立刻就会提前引爆灭法雷，他自己首当其冲，尸骨无存！

　　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神魂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

　　快！快！快！

　　远处的混乱已经渐渐平息，那名遇袭弟子回到了队伍中，仙台长老脸色铁青，神念如同梳子般再次扫荡开来，显然怒火中烧，绝不会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就在那恐怖的神念即将扫到叶尘所在区域的最后一刹那！

　　叶尘完成了最后一道法诀，双手猛地一收，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后一滑，重新没入浓郁的永黯死气之中，再次藏匿起来，气息瞬间恢复死寂。

　　几乎就在他消失的下一秒，仙台长老强横的神念扫过那片区域，略一停留，没有发现异常，又继续向更远处扫去。

　　成功了！

　　叶尘靠在冰冷的骨堆后面，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短短几息的时间，却比一场大战还要消耗心神。

　　他不仅没有破坏那个灭法雷，反而将其变成了一颗延迟爆炸的炸弹！一旦摇光圣地主力抵达，开始全力启动阵法，试图扩大葬坑入口时，这个关键节点突然失控爆炸。那场面，绝对会非常精彩！

　　虽然无法完全破坏大阵，但足以制造巨大的混乱和反噬，重创甚至击杀主持阵法的修士，为他们打开入口的计划造成致命的干扰！

　　而这，就是他潜入葬坑、火中取栗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叶尘不再停留。此地不宜久留，那位仙台长老经此一事，警惕性会提到最高，再停留下去极易暴露。

　　他如同来时一样，凭借着对死气的融合与肉身的强韧，悄无声息地向盆地边缘退去。

　　他需要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潜伏起来，等待明日摇光主力到来，等待那场注定到来的惊天混乱。

　　在他退走的过程中，他隐约感觉到，侧后方那片曾经出现空间波动的兽骨深处，似乎有一道极其模糊、带着一丝赞许和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消失不见。

　　叶尘心中一凛，速度更快了几分。

　　这葬坑入口，果然是鱼龙混杂，深不可测。

　　暗流汹涌，各方落子。

　　风暴，正在加速酝酿。明日，此地必将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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