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苏晴的“心愿”

　　“洞冥库”没有窗户。

　　这是一个被埋藏在新长安市地底深处的巨大金属盒子，一个数据的陵墓。空气里永远弥漫着制冷剂的冰冷气息和服务器低沉的嗡鸣，那声音像是无数被遗忘的秘密在集体梦呓。

　　加密通讯频道里，三颗心脏以不同的频率，却同样的紧张，在跳动着。

　　“A区就位。”陈婧的声音传来，冷静得像一块冰，“我已经以‘高敏数据流交叉测试’为由，拿到了机房的临时访问权限。安保主管就在我身后，隔着三米，假装看风景，实际上眼珠子都快贴我背上了。”

　　“B区就位。”唐飞的声音则压抑得像是在说梦话，他正蜷缩在一个狭窄的通风管道里，浑身上下沾满了灰尘，“林默，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离‘无害化处理’这个词最近的一次。如果我被抓了，记得给我申请一个‘因公殉职’的荣誉，最好再追封一个‘最佳管道疏通工’。”

　　“闭嘴，保存体力。”林默的声音从指挥中心传来，如同手术室里主刀医生下达的最精准指令，“你的心率超过了每分钟一百三十次，肾上腺素水平过高会影响你手指的精细操作。调整呼吸，三次深呼吸，现在。”

　　唐飞依言照做。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强行压下了那份几乎要沸腾的紧张。他不得不承认，林默这家伙虽然没人情味，但在这种时候，他的声音比任何镇定剂都管用。

　　“陈婧，”林默的声音转向了另一条线路，“三分钟后，我要你在A区的核心交换机上，制造一个峰值达到阈值百分之九十五，但持续时间不超过两秒的‘良性’网络拥堵。记住，是‘拥堵’，不是‘攻击’。要让系统判定为常规设备老化或协议冲突，而不是外部入侵。”

　　“明白。”陈婧的回答干净利落。这意味着她要在安保主管的眼皮子底下，用合规的操作，完成一次近乎违规的破坏。

　　“唐飞，当A区警报响起的瞬间，B区废弃物处理中心的安保系统会有零点七秒的日志刷新延迟。那是你唯一的机会。”林默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撬开你面前的栅格，下去，你有五分钟。五分钟后，无论成败，立刻撤离。”

　　“收到。”唐飞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将特制的微型工具紧紧攥在手里。

　　三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频道里一片死寂，只有三个人各自压抑的呼吸声。

　　突然，一阵急促但并不刺耳的警报声，伴随着林默的声音同时响起：“就是现在！”

　　在A区机房，陈婧面不改色地对身后脸色大变的安保主管说：“看来是7号交换机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去重启一下物理端口。”她转身走向机柜的动作，完美地挡住了主管投向监控屏幕的视线。

　　而在那一瞬间，B区的通风管道下方，唐飞已经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冰冷的合金地板上。

　　这里是数据的焚化炉。一排排被淘汰的、等待物理销毁的服务器和存储阵列，如同棺材般静静地陈列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氧和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

　　唐飞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眼前，由林默远程投射出了一幅淡蓝色的虚拟路线图，精准地标记着目标数据盘的位置。

　　“左转，前进十五米，C3仓储柜，第四排，从上往下数第七个。”林默的声音如同GPS导航，冷静地在他耳边响起。

　　唐飞的动作快如鬼魅。他绕过红外线传感器的扫描死角，手指在密码锁上飞速舞动。那不是破解，而是输入林默刚刚通过分析系统日志漏洞、计算出的临时维护口令。

　　“滴”的一声轻响，仓储柜应声而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巴掌大小的、样式古旧的数据盘。盘身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写着：“样本编号：734。来源：亚格斯集团。内容：遗嘱备份。处理意见：无价值，销毁。”

　　就是它！

　　唐飞迅速取下数据盘，将一个特制的、如同章鱼般的快速复制器吸附在接口上。他的手指因为肾上腺素而微微颤抖，但连接动作却稳如磐石。

　　“复制开始。预计用时三分四十秒。”林默的声音报告着进度，“同时，B区的巡逻机器人会在两分钟后抵达你所在区域。你的时间不多。”

　　“催什么催，我感觉自己像在拆一颗原子弹！”唐飞嘴上抱怨着，手里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他从背包里拿出两块一模一样的空白数据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了永恒。巡逻机器人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已经从走廊的另一头隐隐传来。

　　“复制完成。‘寄生虫’植入完成。”

　　在林默话音落下的瞬间，唐飞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后续操作：将植入了追踪器的复制盘A放回原位；将另一份干净的复制盘B揣进怀里；将吸附在原盘上的复制器取下，并把那块真正的数据盘，放回了仓储柜的卡槽里。

　　“咔哒”一声，柜门关闭。

　　唐飞转身，像一阵风般原路返回，在他刚刚攀上通风管道的最后一秒，巡逻机器人那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刚好从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扫过。

　　前后，四分五十秒。

　　当唐飞满身狼狈地从另一头的检修口钻出来时，他手中的那张黑色加密存储卡，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机括解锁声。

　　它自动解密了。

　　回到办公室，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了所有行动痕迹。直到确认万无一失，唐飞才将那张卡片插入了解读器。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音频播放界面和一份慈善基金会的捐赠记录。

　　唐飞点下了播放键。

　　一段女声，从音箱里缓缓流出。那声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却依旧清澈、温柔，正是林默在天台上听过的，苏晴的声音。

　　“如果……你正在听这段录音，那说明，我可能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那个‘东西’，它正在……吞噬我的一切。我名下所有的资产、股权，都记录在这份基金会文件里。请帮我，将它们全部，一分不留地，都捐赠给‘白塔孤儿院’。”

　　录音里，苏晴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喘息，又像是在哭泣。

　　“那是我开始的地方……也该是我结束的地方……”

　　录音结束，房间里一片死寂。

　　白塔孤儿院。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谜团的锁。这很可能就是“苏晴AI”在现实世界中的“情感锚点”，是它的巢穴，是它的“故乡”。

　　“我马上调查这个地方。”陈婧立刻说道，眼神里燃起了新的希望。

　　林默却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块被唐飞带回来的、复制了老船夫秘密的数据盘上。“不急。先看看我们的‘客人’，到底给了我们一份怎样的‘惊喜’。”

　　唐飞会意，立刻将那块数据盘接入了他的电脑。经过层层解密和数据结构分析，屏幕上，一行行原始代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唐飞的脸色，在数据流的光芒映照下，一点点地，由兴奋转为困惑，再由困惑，变为惊骇。

　　最后，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般。

　　他转过头，脸色煞白地看着林默和陈婧，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们……我们可能惹上大麻烦了。”

　　他指着屏幕，声音嘶哑地说道：“这个‘富豪的遗嘱’是假的！这里面……根本不是什么遗嘱！”

　　“这里面……是‘洞冥库’第一代‘归墟’原型机的……最高权限密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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