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暗线浮动与江南异动

　　（起）

　　江南苏杭，鱼米之乡，丝帛冠绝天下。此刻，这片富庶之地正悄然涌动着与往日繁华格格不入的暗流。生丝、棉纱、粮食，这些维系民生与商业的基础物资，正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以高出市价两成的疯狂价格，悄然吸纳，囤入深不见底的私仓。市面上的流通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价格开始出现不正常的波动，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开始在一些敏锐的大商人之间弥漫。

　　柳七娘接到南方管事的急报，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高出市价两成？这绝非正常的商业行为！如此大规模、不计成本的囤积，所需要的资金是天文数字，其背后目的，绝非简单的投机牟利。

　　“他们在囤积战争物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生丝、棉纱可用于制作军服、帐篷、弓弦；粮食更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根本！“明公”在海上展现了獠牙，在朝中发动了突袭，如今又在经济领域开始布局……他是在为一场真正的、全面的风暴做准备！他要的，恐怕不仅仅是颠覆朝堂，而是要彻底搅乱大宋的根基，在一片混乱与废墟中，建立他所谓的“新秩序”！

　　必须阻止他们！但如何阻止？对方在暗处，资金雄厚，手段隐秘。直接动用行政力量强行干预？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容易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指责朝廷与民争利，破坏市场。

　　（承）

　　就在柳七娘为江南异动苦苦思索对策时，工坊区内部的清查，在皇城司都督杨业的雷厉风行下，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那名被柳七娘设计稳住、试图放长线钓大鱼的“远房表叔”线人，在皇城司专业刑讯人员的连续审讯和心理攻势下，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吐露了一些关键信息。

　　他承认自己是受一个代号“灰隼”的中间人指使，任务是长期潜伏，监视工坊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柳七娘的行程和技术研发进展，并伺机进行破坏。而这次针对织机的磁石破坏和选择火药试验关键时刻发难举报，指令都来自“灰隼”。他只知道“灰隼”身份神秘，每次联系都通过死信箱（预设的秘密传递点）和不同的街头暗号，从未见过其真面目。

　　“灰隼……”杨业看着口供，眼神锐利。这显然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牌暗探。他立刻下令，根据线人提供的死信箱位置和暗号特征，在汴京城内张网以待，务必擒住这只“灰隼”！

　　与此同时，对工坊区内部人员的忠诚测试也揪出了几个可疑分子，虽然级别不高，但都分布在物料采购、仓储管理等关键岗位，证实了柳七娘关于内部渗透严重的判断。杨业秉承宁错杀不放过的原则，将这些人都秘密控制起来，工坊区的内部环境为之一肃。

　　（转）

　　内部隐患的清除，让柳七娘稍稍松了口气，可以更专心地应对外部的危机。江南商会的囤积行为，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必须找到破解之法。

　　硬碰硬显然不行。柳七娘将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市场。江南商会能囤积，她难道就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她立刻召见麾下负责商业网络的几位大掌柜。

　　“立刻动用我们所有的商业渠道，从四川、两湖、乃至岭南地区，秘密、分散地收购生丝、棉纱和粮食！动作要快，但要隐秘，绝不能被对方察觉我们的意图！”柳七娘下达指令，“收购来的物资，不要运回汴京，直接存储在当地的秘密仓库中。”

　　她要建立一个战略储备，一个足以在关键时刻平抑物价、稳定市场的“蓄水池”！你要囤积居奇，制造恐慌？那我就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在你发难之时，给你迎头痛击！

　　“另外，”柳七娘目光扫过几位大掌柜，“放出风声，就说……就说朝廷有意在北方开辟新的官营织造局和大型粮仓，需要大量相关物资，正在暗中询价。”

　　这是一招疑兵之计，意在扰乱对方的判断，让他们摸不清朝廷的真实意图和底牌，甚至可能诱使他们在恐慌中提前行动，露出破绽。

　　（合）

　　柳七娘的双管齐下之策开始悄然布局。她庞大的商业网络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在全国范围内缓慢而坚定地运转起来，资金如同血液般流向各个节点，无声地吸纳着物资。

　　而杨业那边，针对“灰隼”的抓捕行动却并不顺利。对方极其狡猾，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连续几次约定的死信箱联络都未曾启用，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这让杨业更加确定，工坊区内部被渗透的程度极深，对方的消息非常灵通。

　　就在这内外交织的紧张局势中，之前派往泉州搜寻铜管的心腹，终于传回了消息！

　　信使日夜兼程，带回了一个被油布层层包裹、密封得极其严实的细长铜管！铜管表面布满海水侵蚀的痕迹，但密封的蜡印却保存完好，上面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属于水师都虞侯周奎的私印标记！

　　找到了！周奎在最后时刻拼死保存下来的东西！

　　柳七娘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小心翼翼地刮开蜡封，拧开铜管一端的螺旋盖子，从里面倒出了一卷用特殊药水浸泡过、以防海水腐蚀的羊皮纸。

　　她屏住呼吸，缓缓将羊皮纸展开。

　　纸上，是用炭笔匆匆绘制的简图和一些潦草的标注。简图画的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舰船侧影，线条硬朗，船体低矮，侧舷分布着数个明显的炮窗。旁边标注着一些数据：航速、转向、以及那种“喷射流火”武器的大致射程和威力描述！

　　在图纸的背面，还有几行更加潦草、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似乎是周奎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仓促写就：

　　“……匪舰非中土样式，坚迅异常……火器犀利，绝非寻常……疑与海外佛郎机（泛指葡萄牙/西班牙等早期殖民者）有关……其巢穴或在南洋旧港（今苏门答腊巨港）一带……末将无能，有负圣恩……唯此讯，或可……”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带着一种未竟的悲壮。

　　（悬念）

　　柳七娘握着这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羊皮纸，浑身冰凉，又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佛郎机？海外势力？

　　“明公”竟然还勾结了海外殖民者？！难怪他们的战舰和火器如此先进！旧港……那里确实是东西方航路的要冲，也是前朝（元）曾经营过、如今势力真空的区域！

　　这张图纸和周奎用生命换来的情报，价值无可估量！它不仅揭示了敌人强大的根源，更指明了可能的老巢方向！

　　她必须立刻将这份情报送入宫中！

　　然而，就在她准备唤人时，指挥部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管事面无血色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夫人！不好了！我们派往四川收购生丝的商队……在蜀道遭遇山匪，人货尽失！带队的三掌柜……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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