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棋手

　　省委大院里的银杏叶开始飘落时，李鸣风已经逐渐摸清了省里权力格局的脉络。周明远书记作为一把手，掌控大局但即将到龄；刘建国省长是实力派，有望接任书记；赵永春副书记则经营多年，门下故旧遍布各地市。

　　这天下午，李鸣风正在审阅一份全省开发区整合方案，秘书赵成轻声道：“省长，国土资源厅韩厅长来了，说是有急事汇报。”

　　李鸣风微微挑眉。老韩是赵永春的嫡系，平时很少主动向他汇报工作。

　　“请他进来。”

　　老韩五十多岁年纪，满面红光，一进门就热情洋溢：“李省长，打扰您了。有件棘手的事，必须向您请示。”

　　原来，某民营企业在北山违规开采稀土，被国土资源厅查处。企业老板通过关系找到老韩，希望网开一面。

　　“按规定应该重罚，但这家企业背景特殊...”老韩欲言又止。

　　李鸣风不动声色：“怎么特殊法？”

　　“老板是赵副书记的外甥。”老韩压低声音，“赵副书记虽然没明说，但昨天吃饭时提了一句，说民营企业不容易，要适当保护发展积极性。”

　　李鸣风心中冷笑。这是典型的借刀杀人——如果他从轻处理，将来出事就是他的责任；如果严格执法，就得罪了赵永春。

　　“依法处理。”李鸣风语气平静，“该罚多少罚多少。如果赵副书记有意见，让他直接找我。”

　　老韩脸色微变，讪讪告退。

　　人走后，李鸣风陷入沉思。这看似小事，实则是一次试探。赵永春在试探他的底线，也在试探他与周明远、刘建国的关系。

　　果然，第二天上班时，李鸣风在电梯里遇到赵永春。

　　“鸣风同志，听说昨天国土资源厅有个案子？”赵永春状似随意地问。

　　“是的，一个违规开采稀土的案子。”李鸣风坦然回应，“已经要求依法处理了。”

　　赵永春点点头：“依法办事好。不过现在经济下行，民营企业困难，我们也要考虑发展大局啊。”

　　“永春书记说得对。所以我已经让工信厅研究帮扶措施，但违法问题必须纠正。”李鸣风滴水不漏。

　　赵永春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李鸣风知道，这只是开始。

　　更微妙的信号出现在一次书记碰头会上。研究某个地市书记人选时，周明远书记倾向于从省直机关下派，刘建国省长主张就地提拔，赵永春则推荐了自己的一位老部下。

　　“鸣风同志有什么意见？”周明远突然点名。

　　李鸣风知道这是要他表态。他略作思考：“我认为应该从工作需要出发。这个市正处在转型升级关键期，需要熟悉经济工作的干部。”

　　他没明确支持谁，但倾向性明显。周明远微微点头，刘建国也表示认同。赵永春面色如常，但眼神闪过一丝阴霾。

　　会后，刘建国特意与李鸣风同行：“鸣风啊，省里情况复杂，你要有心理准备。”

　　“谢谢省长提醒。我会把握好分寸。”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周后，省纪委收到匿名举报，称李鸣风在千湖期间违规插手工程项目，并附有所谓“证据”。

　　省纪委书记亲自向李鸣风通气：“明显是诬告，但程序上要走一遍。”

　　李鸣风坦然接受：“我配合组织调查。也请纪委查清诬告者身份，追究责任。”

　　调查很快澄清了问题，但影响已经造成。更让人玩味的是，调查过程中，赵永春在不同场合表示“要保护干部干事积极性”、“不能因为举报就影响工作”，看似维护，实则暗示举报并非空穴来风。

　　李鸣风意识到，必须建立自己的信息网络。他通过老领导董国云的关系，联系上几位退下来的省级老同志，从他们那里了解省里权力格局的历史脉络。同时，他注意团结那些实干型、不受重用的干部，形成自己的支持基础。

　　一天晚上，李鸣风约见了一位特殊客人——省发改委副主任周海，他在千湖时的老部下。

　　“省长，省里情况比市里复杂得多。”周海推心置腹，“赵副书记经营多年，很多部门都有他的人。您要特别小心国土资源、财政这几个关键部门。”

　　“有什么具体建议？”

　　“一是要稳住阵脚，不要急于求成；二是要抓住要害，在关键岗位上安排可靠的人；三是要借力打力，利用周书记和刘省长的矛盾来制衡。”

　　这次谈话让李鸣风受益良多。他开始调整策略，不再事事冲在前面，而是更注重谋篇布局。

　　机会很快来了。中央要求各省上报改革开放典型案例，李鸣风主动请缨负责此事。他精心选择了三个案例：一个是周明远书记主推的自贸区建设，一个是刘建国省长抓的科技创新，还有一个是自己在千湖的新材料产业培育。

　　材料上报后，获得中央充分肯定。周明远和刘建国都很满意，赵永春则无话可说。

　　更妙的是，利用这次总结，李鸣风顺势提出建立“改革创新容错机制”，为实干者撑腰。建议得到周明远和刘建国一致支持，在常委会上顺利通过。

　　赵永春虽然投了赞成票，但会后对心腹说：“这个李鸣风，不简单啊。既讨好了周刘二人，又为自己将来做事铺了路。”

　　至此，李鸣风在省级权力格局中初步站稳了脚跟。他既不是任何一方的嫡系，又能与各方保持工作关系；既坚持原则，又懂得灵活变通。

　　但李鸣风明白，这仅仅是开始。更复杂的博弈还在后面，而他手中的棋子还太少，棋盘也太小。要真正成为棋手而不仅是棋子，还需要更多的谋略和耐心。

　　夜深人静时，他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省城的夜景比千湖更繁华，但也更复杂。在这里，每一盏灯后面，可能都藏着一个故事，一场交易，一次博弈。

　　而他，必须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找到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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