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本心

　　木叶道人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与平日那副超然物外、甚至带着几分死寂的形象截然不同，让汪焰心中大为诧异。

　　那双眼眸中爆射出的精光，以及抓住自己手臂的巨力……都透露出此事绝不简单。

　　“离别钩！”汪焰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听到这确切的答案，木叶道人像是被抽走了部分力气，缓缓松开了手，踉跄地后退了半步，原本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变得有些涣散。

　　他口中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复杂情绪：“离别钩……果真是他……他竟然真的还活着……还敢现身……”

　　汪焰站在一旁，心中疑窦丛生，却没有贸然开口询问。

　　他能感觉到，这背后牵扯的，恐怕是一段极深的恩怨。

　　片刻之后，木叶道人似乎才从那种失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那半枯半荣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重新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淡漠，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却又难掩其下的波澜。

　　“行了，此事我已知晓。你……先回去吧。”

　　汪焰察言观色，知道此刻绝非追问之时，便恭敬地拱手：“是，弟子告退。”

　　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这间弥漫着陈旧香火与隐秘气息的静室。

　　一路无话，汪焰驱车回到家中时，正好赶上午饭时分。

　　大厅里的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闷。

　　吴小倩坐在餐桌旁，面前碗里的饭菜几乎没动，她低着头，眼神空洞地望着桌面，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层化不开的悲伤浓雾里。

　　相较于昨天，她的气色并未好转，反而因为一夜的失眠辗转，眼底的乌青更重了些。

　　唐素贤和汐歌不时担忧地看她一眼，连平日里最为跳脱的琅珠，此刻也安安静静地吃着饭，不敢大声喧哗。

　　见吴小倩只勉强吃了几口，便轻轻放下了碗筷，唐素贤与汐歌交换了一个眼神。

　　汐歌会意，轻轻放下自己的碗筷，走到吴小倩身边，柔声说：“小倩，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去太湖边散散心，好吗？”

　　吴小倩没有拒绝，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致，只是如同一个失去提线的木偶般，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看着汐歌牵着吴小倩默默离去的背影，唐素贤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笼罩着一层自责。

　　她转过头，对汪焰低声道：“我心里……总觉得不好受。苗寨遭此大难，虽说与我们没有直接关系，但若不是当初我们进入无极天坑，或许就不会放出里面的那些东西，也不会……不会间接导致后来的这一切。”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汪焰理解她的心情，放下筷子，安慰道：“素贤，你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当初是潘伟强处心积虑设局，即便没有我们，他也会想办法诱使李老三、高老大他们进去探寻。我们的出现，从某种程度上说，或许还打乱了他的计划。这一切的源头，是贪婪，是潘伟强背后的势力，我们只是恰巧被卷入其中而已。”

　　唐素贤苦笑着摇了摇头，笑容里满是苦意：“道理我都明白，可是……一想到那么多条鲜活的人命，一夜之间就……我心里终究还是过不去这个坎。”

　　汪焰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对此事的感受，确实比唐素贤要平淡许多。

　　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生死，心肠变硬了吗？

　　还是潜意识里，将那些陌生的生命视为了与己无关的数字？

　　他隐隐觉得，这并非好事。

　　更让他有些纳闷的是，苗寨上百人离奇失踪，这绝对是轰动性的大事件，为何新闻媒体上竟没有丝毫报道？

　　是被当地封锁了消息，还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力量在干预？

　　就在他思绪纷飞之际，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汪焰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有些意外——是他部队退役前的老连长，周崇。

　　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周崇那熟悉而爽朗，带着军人特有底气的笑声：“哈哈哈，汪焰！没打扰你吧？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上次提供的关于那批失窃文物的线索，有突破了！”

　　汪焰闻言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新线索？上次联系时，不是说排查了很久，进展不大吗？”

　　他记得周崇之前还为此事颇感失望来着。

　　只听周崇的声音带着几分振奋，语速较快地说道：“是啊，山重水复疑无路嘛！这次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们的人在监控地下黑市流通渠道时，发现了一只玉樽！

　　经过多位专家反复比对鉴定，确认和你上次提供的那个照片里的一件礼器形制、纹路，基本一致！

　　现在已经正式成立了联合专案组，准备顺着这条线，栓藤摸瓜，深挖下去，争取把这伙猖獗的文物贩子一网打尽！

　　目前还在侦查阶段，更多的细节属于保密范围，老哥我只能先告诉你这么多了。”

　　汪焰怔了怔。

　　若是放在以前，得知自己提供的线索对案件有了实质性推动，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但此刻，在亲身接触了“钎金属”、见识了超凡世界的光怪陆离之后，这些世俗界的案件，似乎已经很难在他心中激起太大的波澜。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态上那一丝微妙的疏离感。

　　他稳了稳心神，语气如常地说道：“那就太好了，恭喜老连长，希望专案组早日破案。”

　　周崇在电话那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没有点破，只是语气变得沉稳而语重心长起来。

　　“汪焰啊，你小子……两年侦察，三年特战，是真正在血与火里滚过几遭的人。老哥我多说一句，这条路还长得很，无论以后遇到什么，见识到什么，别忘了穿上这身军装时立下的誓言，别忘了咱们的本心是什么。守住它，不容易，但很重要。”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重重敲在汪焰的心上。

　　他瞬间警醒，意识到自己最近确实有些迷失在追求力量和应对超凡事件的漩涡中，对于普通人的苦难、对于曾经坚守的正义与责任，反应变得过于迟钝和淡漠。

　　相比之下，唐素贤那份源自本心的悲悯与自责，显得如此珍贵。

　　他深吸一口气，诚挚地说道：“老连长，谢谢您！您的教诲，我记下了，一定时刻警醒，不敢忘！”

　　结束了与周崇的通话，汪焰心潮略有起伏。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想着苗寨之事或许能从钟教授那里得到一些非官方的信息或见解，便找出号码拨了过去。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持续而规律的忙音，无人接听。

　　“奇怪……”汪焰正暗自疑惑，身旁的唐素贤也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听了几句，应了一声“好的，爸爸”，便挂断了电话。

　　“我爸打来的，说让我们俩晚上过去一趟，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唐素贤的语气平常，但汪焰却能感觉到，这或许不仅仅是一顿简单的家庭聚餐。

　　杨凌风在这个时候叫他们过去，很可能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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