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金銮殿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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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落于子夜。

  林不觉从陈府枯井脱身时,丹房已成火海,祭司葬身炉中,七童男被送至慈航静斋,柳氏由赵铁山秘密接走。

  他浑身湿透,回到夜巡司西角门,已是寅时。

  刚换下黑衣,赵铁山便推门而入,面色凝重:“陈砚之动了。”

  “这么快?”

  “他天未亮就入宫,面圣陈情,说夜巡司私闯尚书府,劫掠童仆,焚毁丹房,意图构陷朝廷重臣。”赵铁山冷笑,“他还带了兵部侍郎作证,说你勾结江湖匪类,图谋不轨。”

  林不觉心头一沉。

  陈砚之不逃,反而先告状——这是要借朝廷之手,灭口!

  “御史台什么态度?”

  “苏晏大人已递折子,请求彻查邪祀案,但陛下尚未批复。”赵铁山递给他一卷黄绫,“这是你藏在桑水河桥墩的密档。我刚取回。若今日朝会你被拿下,此档便是最后证据。”

  林不觉接过,指尖冰凉。

  他知道,真正的战场,不在陈府,而在金銮殿。

  而他,连上殿的资格都没有。

  “苏大人说,若你能在辰时前,集齐三证——人证、物证、律证,他可为你争一个‘刑案要证呈报’之权。”赵铁山低声道,“但若失败,你就是乱臣贼子,当场格杀。”

  林不觉点头:“给我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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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时三刻,慈航静斋。

  七童男已换上干净衣裳,手腕刺青未消。静斋主持点头:“我带他们入宫,作人证。”

  巳时未到,沈知微匆匆赶来,手中捧一卷古册:“《景元律疏补遗》,户部卷。其中明载:‘凡以官帑购西域异物,须三司会签。’陈砚之调青鳞粉,只有一签——他自己。”

  “律证有了。”林不觉松了口气。

  “还有这个。”沈知微递上一小瓶血,“柳氏醒了,自愿取血为证。魂印遇律文会显形,你可当庭验之。”

  林不觉郑重收好。

  辰时初,宫门将启。

  苏晏亲自出面,向值守宦官呈上御史台火漆印信:“夜巡司杂役林不觉,持邪祀要证,依《大胤律·诉讼篇》第二十九条,可于朝会呈报,以正视听。”

  宦官犹豫,但见苏晏神色肃然,又闻宫内已有陈砚之哭诉之声,只得允准。

  林不觉整衣,捧卷,随引路宦官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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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时三刻,金銮殿。

  天子升座,年仅十七,眉目清冷。

  陈砚之蟒袍玉带,跪于丹墀,声泪俱下:

  “陛下!夜巡司赵铁山,纵容杂役林不觉,昨夜率匪徒夜闯臣府,焚丹房、劫童仆、毁账册,更伪造文书,诬臣勾结邪教!此乃动摇国本之大逆!”

  兵部侍郎附和:“臣可作证,林不觉与鬼市匪首疤脸刘往来密切,实为江湖余孽!”

  满朝哗然。

  天子皱眉:“传林不觉。”

  林不觉入殿,青衫单薄,无品无阶,跪于最末。

  “陈尚书告你夜闯其府,可有此事?”天子问。

  “有。”林不觉答。

  满殿倒吸冷气。

  他竟不辩?

  “但非私闯。”他抬头,声音清晰,“夜巡司奉令,查办桑水河连环溺亡案,追至陈府,发现丹房藏有青鳞粉、童男、祭坛。依《大胤律·捕亡篇》第十七条:‘凡涉人命邪祀,夜巡司可即时搜查,无需告牒。’”

  “胡说!”陈砚之怒喝,“我府中何来祭坛?”

  “有。”林不觉从怀中取出一卷,“此为丹房现场图,七童男指认,丹炉旁有衔尾蛇图腾。另附柳氏血书一封,言明你以她为‘主炉’,炼延寿丹。”

  “伪造!柳氏疯癫多年,岂能作书?”

  “她未疯。”林不觉转向天子,“昨夜子时三刻,丹炉将启,柳氏亲口喊出‘毁炉’二字。若为疯癫,怎知丹炉为害?”

  “一派胡言!”

  “那请陈尚书解释,”林不觉取出一物,“为何你书房《盐铁论》夹层中,藏有玄鳞教‘魂印图谱’?”

  陈砚之脸色煞白。

  “你…你怎敢私闯我书房?!”

  “我未私闯。”林不觉平静道,“我取走图谱时,留下蜡模。你今晨检查,可曾发现书页厚度未变?”

  陈砚之踉跄后退——他确于寅时检查过,毫无异样!

  “荒谬!此乃构陷!”

  “是否构陷,一验便知。”林不觉转向天子,“臣请当庭验柳氏之血。”

  天子颔首。

  太医取血,滴于白绢,再以林不觉所携罗盘轻压。

  罗盘律文微光一闪,白绢上竟浮现出淡淡衔尾蛇纹!

  “魂印显形!”太医惊呼,“此血曾受邪术拘魂!”

  满殿死寂。

  此时,殿外传来女声:“陛下,慈航静斋主持,携七童男求见。”

  天子允入。

  七童男跪地,齐声哭诉:“陈府抓我们,说要炼丹…手腕被刺青,关在铁笼……”

  其中一童举起手腕,刺青清晰。

  太医再验:“此刺青以青鳞粉混血刺入,深入肌理,非一日可成。”

  铁证如山。

  苏晏出列,呈上《景元律疏补遗》:“陛下,陈砚之调青鳞粉三千斤,仅一签,违制;私设丹房,涉邪祀,犯律;以活人炼丹,逆天理。三罪并罚,当凌迟。”

  天子起身,目光如冰:“陈砚之,你还有何话说?”

  陈砚之瘫软在地,喃喃:“…玄鳞教许我百年权位…我…我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天子冷笑,“你糊涂,七条人命就该死?”

  他高声道:“拟旨——

  户部尚书陈砚之,勾结邪教,私炼人丹,陷害良善,罪大恶极。即刻革职下狱,三族待审!

  夜巡司西角门杂役林不觉,查案有功,擢为从九品录事,仍隶夜巡司。”

  林不觉叩首:“臣…谢陛下。”

  退朝时,大雪未停。

  沈知微递给他一盏热茶:“蜡模做得不错,下次教我。”

  赵铁山低语:“从九品,俸禄还是三两银子,活照干,锅照背。”

  林不觉笑了。

  走出宫门,他抬头望天。

  雪落无声,却洗尽尘灰。

  他知道,自己仍是社畜。

  只是从“9527号杂役”,变成了“9528号录事”。

  但至少,他让七个孩子的名字,没被写进“失踪”栏;

  让柳氏的血书,没被烧成灰;

  让那本卷宗,没被锁进冷案库。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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