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战场即是地狱

　　“空袭，注意隐蔽！”

　　凄厉的防空警报声不断在阵地上回响，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叫在战壕中炸响，像一滴滚油落入沸水中，瞬间引爆了原本就紧绷的气氛。

　　周围的德国士兵哪还有后世里宣传的精锐模样，一个个跟受惊的兔子似的，慌不择路地寻找掩体，生怕晚一步就被炸上天。

　　“都别挤！注意隐蔽！找好掩体！”

　　军官们拼命地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维持秩序，但混乱的场面根本无法控制。

　　有人抱着枪卧倒在战壕里，有人捂着耳朵顺势直接趴在地上，还有人连蹦带跳的朝着更远的后面冲锋。

　　程世涛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心脏狂跳，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想动，可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完全不听使唤。

　　‘动啊！动起来！你倒是给我动啊！’

　　程世涛在心里疯狂呐喊，可身体却像个木头桩子，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愣着干什么！那么想死吗？！”

　　突然，一声怒吼在耳边炸响，程世涛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直接被撞进了旁边的战壕里。回头看去一个戴着大檐帽的军官出现自己的视线中。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尖锐的呼啸声由远及近，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大地剧烈颤抖，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掀翻。

　　接踵而至的爆炸开始猛烈锤击着地面，强劲的冲击波形成的气浪冲刷着阵地上的防御工事，炸弹的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一样以难以捉摸的轨迹旋转着收割来不及躲避的倒霉蛋。

　　程世涛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铁桶里，无数铁锤疯狂地敲打着桶壁，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了。

　　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热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整个阵地。

　　原本被冷风吹的哆嗦的他竟然觉得自己竟然有些热，汗水瞬间湿透了后背，混合着飞进衣服里的泥土，黏糊糊的令人难受至极。

　　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以及一股类似淡淡的烤肉烤糊的焦味。

　　闻到这个味道，程世涛瞬间知道这味道从何而来，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口水和鼻涕顿时糊了他一脸。

　　在这个蜿蜒的战壕里，除了泥土的腥味和刺鼻的硝烟味，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

　　程世涛蜷缩在角落，泥土、碎石像暴雨般倾泻而下，噼里啪啦地砸在钢盔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偷偷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和他一样躲避空袭的人不少，有的明显是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兵。抱着枪，头靠着战壕壁，闭目养神，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仿佛外面不是炸弹而是毛毛雨。

　　而旁边年轻的新兵，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双手死死地捂着耳朵，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眼神呆滞，空洞地望着战壕的顶部，生怕炸弹落在他的头顶，仿佛灵魂此刻已经被炸飞了。

　　投弹尖锐的呼啸声和响亮的爆炸声彼此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

　　如果说把这个比作交响乐话，应该没有听众会来参加吧。不，应该说就算白给钱都不会有人想体验吧。’

　　程世涛看了看新兵的怂样，再看了看自己，心里竟然升起一丝莫名的优越感。

　　‘看来自己也不是最差劲的。’

　　他强忍着干呕，模仿着老兵淡然的模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这时才想起之前救了自己的军官，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他……应该，没问题吧。’

　　许久之后，山崩海啸的轰鸣声渐渐远去，整个世界都变得趋于平静。

　　“注意！注意！空袭解除！各单位开展救援！各单位开展救援！”

　　随着阵地各处传来空袭解除的指令，先前在战壕里躲避炸弹轰炸的德国士兵开始沿着交通壕迅速开展救援以及阵地修复工作。

　　程世涛缓缓地将头探出战壕，只见视野中一片狼藉。

　　战壕被炸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断裂的木头和散落的泥土，之前设置的铁丝网也只剩了半截。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血腥味。

　　残缺不全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战壕里，鲜血染红了泥土，令人触目惊心。

　　程世涛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颤抖用力从战壕里翻出来。

　　他看到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士兵双手用力拍打着地面。他的下半身已经消失了，血肉模糊，他撕心裂肺地哀嚎着，声音凄厉而绝望。

　　程世涛想要过去帮忙，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

　　“啪！”一声枪响，程世涛的身体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

　　失去双腿的德国士兵再也不会哀嚎，因为他的脑门出现了一个被枪击穿的弹孔。

　　程世涛回过头去，看到数个装备十分精良的德国士兵淡然的继续帮那些明显没有救的人补上一枪。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这把程世涛从震惊中拽了回来。

　　转头看去，发现是刚才把自己撞进战壕的那个军官。

　　他半个身子被埋在泥土里，脸上沾满了血污，正艰难地挣扎着。

　　“长官……”程世涛连忙跑过去跪在地上，用力地扒开压在他身上的泥土。

　　这时候程世涛才发现军官的胸口被一块硕大的弹片击中，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而微弱。

　　“别……别管我……快……快去……救……救其他人……给我个……痛快！”军官断断续续地说着，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脸上的肌肉扭曲成一团。

　　程世涛看着军官胸口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一阵发堵。

　　他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咬紧牙关，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还有，如果……有机会的话……请把这个交给……”

　　军官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努力地抬起手，似乎想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

　　程世涛连忙握住军官的手，入手冰凉，毫无生气。他知道，军官的时间不多了。

　　“长官，您说，我听着呢！”程世涛急切地说道，声音都有些发颤。

　　军官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他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彩，涣散的瞳孔中最后倒映着程世涛那张满是泥土和泪水的脸。

　　“长官！长官！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程世涛拼命摇晃着军官的身体，可军官再也没有了反应，那只抬起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落在满是血污的泥土中。

　　程世涛呆呆地跪坐在地上，看着军官逐渐冰冷的尸体，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算什么？舍己救人？一个军官居然救了一个士兵？以后我是不是也会和他们一样在这里倒下？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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