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自语

　　林繁星喘了几口气，看着苏岚和欧阳明辉脸上震惊和缓和的神色，知道自己刚才的“证明”起了作用。

　　她鼓起勇气，继续断断续续地解释，试图彻底打消他们的疑虑：

　　“我……我真的没有恶意。”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但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我……能感觉到别人感觉不到的东西……能量、情绪……有时候甚至是一些……记忆的碎片。”

　　她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还被黄色光绳束缚的手腕，声音变得更低：

　　“这种能力……让我很困扰……也让我……不太一样。所以我总是很害怕，怕别人把我当怪物……怕别人会觉得我是异类……”

　　这些话半真半假，隐藏了她最核心的虚空感染，但关于感知能力带来的孤独和恐惧，却是她真实的感受。

　　这份真实的情感，悄然触动了对面的两人。

　　苏岚的眼神微微软化。

　　她能理解这种因“不同”而带来的疏离感，某种程度上，她自己和明辉也背负着沉重的秘密。

　　林繁星抬起头，真诚地看着苏岚：

　　“苏岚教授，我今天看到您……看到您不舒服，我只是有点担心……没想到会感知到那些……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窥探您的秘密！我……我只是……忍不住就说了出来……对不起……”

　　她的话语笨拙，却充满了懊悔和后怕，听起来完全不像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该有的表现。

　　欧阳明辉紧绷的下颌线也松弛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妻子，苏岚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欧阳明辉的声音依旧严肃，但压迫感减少了许多。

　　“要去查亚特兰蒂斯的资料？TL的数据库，尤其是加密区域，不是普通队员能随意浏览的。”

　　林繁星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她小声回答：

　　“因为……因为我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之后……就……就很好奇这个世界上，是不是还有和我一样‘不一样’的人……或者文明……我想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

　　这个理由，对于一个孤独且对自身存在感到困惑的少女来说，合情合理。

　　她查阅远古秘辛的行为，更像是一种寻找同类、寻求自我认同的努力，而非别有用心。

　　苏岚轻轻叹了口气。

　　她走上前，伸出手指在那黄色的能量绳索上轻轻一点。

　　绳索闪烁了一下，瞬间消散无形。

　　林繁星惊讶地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的手腕。

　　“起来吧。”

　　苏岚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你的能力很特殊，繁星。但下次，不要再这样冒失了。有些秘密，知道太多并非好事，甚至会带来危险。”

　　她顿了顿，蓝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林繁星：

　　“今天你看到、听到、猜到的一切，包括我的身份，以及亚特兰蒂斯这个名字，尽量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凝重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繁星立刻用力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

　　“我明白！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对不起，苏岚教授，欧阳博士，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态度诚恳得近乎卑微，那副吓坏了又拼命保证的样子，终于让欧阳明辉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他手腕上的蓝宝锥光芒微闪，笼罩房间的量子屏蔽场悄然解除，房间内的仪器恢复了正常运转。

　　“回去吧。”欧阳明辉开口道，语气依旧平淡，但不再冰冷，“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谢谢！谢谢你们！”

　　林繁星如蒙大赦，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两人鞠了一躬，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苏岚和欧阳明辉两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荒诞又沉重的气氛。

　　“难以置信……”欧阳明辉摇了摇头，“TL里竟然藏着这样的孩子……她的感知力，简直……”

　　“是啊，”苏岚轻轻抚摸着腹部，那里似乎因为刚才的波动而传来一丝微弱的、温暖的回应。

　　“她看到的，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尤其是关于孩子……”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明辉，我有种预感，这个女孩……她的命运，恐怕早已和某些巨大的漩涡纠缠在一起了。而我们……或许也无法独善其身。”

　　欧阳明辉握住妻子的手，目光坚定：

　　“不管未来如何，我们一起面对。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刻托斯的威胁。”

　　————

　　林繁星几乎是踉跄着逃出了欧阳明辉和苏岚的房间，直到跑出很远，拐过好几个弯，确认身后没有人跟来，她才敢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

　　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后知后觉地席卷了她全身，让她忍不住微微发抖。

　　为什么？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不断回放着刚才被审问的一幕。

　　一个巨大的疑问盘旋不去——为什么自己刚才完全不敢反抗？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那么微弱？

　　她很清楚自己的力量。

　　虽然可能打不过那对深不可测的夫妻。

　　但凭借虚空遁影的能力，在被能量绳索束缚的瞬间，她完全有机会化作紫影融入阴影，轻易挣脱并逃离那间屋子。

　　可是……她没有。

　　在欧阳明辉拿出那个奇怪的蓝色手镯、释放出量子屏蔽场的瞬间，在苏岚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她的瞬间……

　　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和震慑感，就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地锁住了她的身体和能量。

　　那不是单纯的威压或杀气，而是一种……

　　就像是渺小的浮游生物直面浩瀚的深海，也好比是微弱的光点仰视永恒的星空。

　　在那种感觉面前，她体内那躁动不安的虚空能量仿佛都变得温顺而沉寂，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

　　她引以为傲的、能让她穿梭阴影的虚空之力，在那片由蓝宝锥营造出的、带着山岳般深邃气息的量子领域内，竟然变得凝滞而难以调动。

　　苏岚教授……她真的是亚特兰蒂斯人？

　　那个传说中的海洋文明？

　　所以他们身上的气息才会让自己感到一种本能的畏惧？

　　因为虚空……从某种意义上，是与“生命”和“秩序”相对的力量？而海洋，却是生命的摇篮，蕴含着最古老的秩序与光芒？

　　林繁星的思绪乱成一团麻。

　　她原本只是凭借感知和猜测捅破了窗户纸，却万万没想到这层纸后面隐藏的是如此深不可测的真相和压力。

　　她滑坐在地上，抱住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害怕，委屈，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渺小感。

　　自己这点力量，又算得了什么。

　　真的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吗？

　　刚才那一瞬间的无力感和震慑，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在冰冷的走廊角落里蜷缩了很久，直到心跳慢慢平复，身体的颤抖渐渐停止。

　　必须变得更强大才行……她默默地想。

　　不是为了伤害谁，只是为了……在下一次面对这种无法理解的强大时，能够有勇气抬起头，能够拥有选择“离开”或“留下”的权利，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只能被动地、恐惧地任人审问。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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