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IF线

　　“顾枕书。好久不见。”

　　陈眠指尖在他的眼珠上悬停，只要再近一点点就会戳破了晶状体。

　　但是那只眼睛却违背了正常人的生理反射，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人。

　　这个危险的游戏没让顾枕书躲避，他只是顺从又贪婪的看向陈眠，嘴角几乎要咧到了耳际。“眠眠……”

　　“别动。” 陈眠的指令轻得像一声叹息。

　　顾枕书立刻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神情宛如等待神明垂怜的祭品。

　　陈眠指尖最终没有落下，转而用指腹缓缓描摹自己眼眶的轮廓，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

　　他忽而俯身，轻轻吐息，吹动了顾枕书的睫毛：“告诉我，如果我现在吻你，算不算是吻了两个人？”

　　顾枕书浑身一颤，青灰色在眼底剧烈翻涌。他急切地仰起脸，声音破碎不堪，“都是我一个人，眠眠，从来都只有我…”

　　“说谎。” 陈眠的指尖轻轻点在它的嘴唇上，“学长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我就是他…” 顾枕书身外浮现出层层重影轮廓，因眼前人的亲近而狂喜，边缘疯狂扭曲。“我们… 从来都是一个人…”

　　“真的吗？” 陈眠收回了手指，审视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撒谎的孩子。

　　“真的… 都是…” 顾枕书向前膝行，抱住了陈眠的小腿，他眼底的青灰色与原本的瞳色疯狂交战，“眠眠，我没有撒谎……”

　　“那相册是你寄的？”

　　顾枕书仰着脸，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虔诚语气回答：“… 是‘未来’的我，从过去寄给现在的你。我想让你… 提前爱上我。”

　　“…… 为什么？” 陈眠垂下眼，等待着后文。他不觉得相册里的陈眠是他的未来。

　　“因为… 来不及了…” 顾枕书抱着陈眠小腿的手臂收紧，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神情变得疲惫又哀求，“一次次的相遇… 一次次的错过… 要么太早，要么太晚… 我试过等待，试过追逐，可命运的支流总是将我们冲散…”

　　“所以… 我选择了作弊。” 他痴迷地望着陈眠，笑容里藏着极致的疯狂与脆弱。

　　“我把我们‘未来’才会共同经历的甜蜜、亲密、所有相爱的‘证据’… 从时间的尽头提前寄出。我想让它们先于一切发生，就先抵达你的眼前。”

　　“我想让你… 在真正认识‘我’之前，就先‘熟悉’我。”

　　“我想让你… 在理应恨我的时候，却因为见过这些‘幸福的未来’，而对我手下留情。”

　　“我想让你… 提前爱上我。”

　　“看…” 他指着那本摊开的相册，展示那个美好到虚幻的未来，献出一件绝世珍宝，“这是我们一起去游乐园，你会对着我笑… 这是我们毕业，你会允许我搂着你… 这是我们未来的家，你在为我做饭…”

　　“这些记忆… 它们现在还没有发生，但它们是‘真实’的！是存在于某个未来的‘真实’！我只不过… 是让它们提前上映了。”

　　他最终将额头抵在陈眠的膝上，姿态是全然献祭的顺从，话语却是最极致的侵占。

　　“眠眠，我在篡改你的‘过去’，只为了预定一个拥有你的‘未来’。”

　　顾枕书听到一声叹息，温柔的令人心碎。

　　“抱歉，他很快就会回来。”

　　这是属于这个世界‘陈眠’的故事，不是他的，他只是个外来的玩家而已。

　　“请…… 不要再欺负笔仙了。” 陈眠在心里默念：系统，下线。

　　银戒从他无名指上自动滑脱，叮铃一声砸落在地板上。

　　顾枕书闻声惊骇的抬起头，发现怀中人的神情完全变了。

　　陈眠眼神欣喜的看着他，笑容甜蜜：“阿枕。”

　　他又一次…… 弄丢了，眠眠。顾枕书僵在原地。

　　怀中人的身体是温热的，气息是熟悉的，那声 “阿枕” 是他于无尽轮回中雕刻在灵魂里的渴望。

　　可是，冰冷却从他的指尖开始，寸寸蔓延，冻结了血液，扼住了呼吸。

　　不对。

　　哪里都不对。

　　这个会对他甜蜜微笑的 “眠眠”，眼神清澈得像初春的融雪，里面盛满了毫无阴霾的爱意与依赖。他像一张纯净的白纸，像一个从未被痛苦浸染过的童话。

　　—— 这不是他的眠眠。

　　这不是那个会用冰冷指尖描摹他眼眶、用平静话语将他逼至绝境、看穿他所有疯狂与谎言的…… 他的神明。

　　他处心积虑，篡改时间，编织幻梦，所求的…… 究竟是什么？

　　是眼前这个符合他一切幻想的完美造物吗？

　　顾枕书捡起那枚银戒，攥在手心里，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眠眠……”

　　他试图从眼前这双过于纯净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熟悉的冷静辉光，“…… 是你吗？”

　　“是我呀，阿枕。”‘陈眠’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主动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不是。顾枕书眼底的青灰色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褪去，只剩下一片荒芜的空洞。

　　他贪婪又绝望地渴求着的，从来都是那个真实的灵魂、会让他疼痛、让他恐惧、也让他真正活着。

　　“你怎么了？好像不开心？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陈眠天真地侧头看他。

　　“…… 是啊，不开心。” 顾枕书轻轻松开了怀抱，甚至细心地为那个疑惑地看着他的‘陈眠’整理了一下衣领，动作温柔得像一场诀别。

　　“因为我弄丢了一件，比所有预设好的未来…… 都更重要的东西。”

　　他站起身，没有再看向那个甜蜜的幻影，而是径直走向窗边。

　　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窗外是被洗涤过的清新世界。阳光挣扎着从云层缝隙中透出，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破碎的光影。

　　顾枕书抬起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无名指。

　　将那枚银戒缓缓的戴了回去。

　　“没关系的，眠眠……”

　　“我们终将在死亡之后重逢，在每个故事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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