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行之将至，终将一人14

　　侍卫在二楼转角处停下，抬手推开一扇雕着缠枝莲纹的乌木屏风，屏风后骤然泄出的光影竟非烛火暖黄，而是一种近乎琉璃的冷辉，隐约映出前方雅间的轮廓。

　　“三位请进，主子在里面等候。”

　　侍卫躬身退至一侧，玄色衣袍与阴影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出现过。

　　秦轩烁三人互望一眼，秦轩皓率先迈步而入。

　　雅间内陈设极简，只中央摆着一张冰裂纹紫檀案几，案上燃着一盏孤灯，冷辉正是由此而来。

　　灯影深处，一道身影斜倚在软榻上，周身笼罩着一层淡薄的银纱，将面容隐去大半，只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案上一枚通体漆黑的棋子。

　　“靖安王、威远侯、明威伯，远道而来，倒是让本掌柜好等。”

　　清冷的女声响起，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似能直抵人心，尾音处竟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金属共鸣的质感，与这古风雅间格格不入。

　　秦轩烁喉结滚动，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腰间玉带，指节泛白。

　　他抬眸迎向纱幔后的目光，语气里带着难掩的焦灼与郑重，一字一句道：

　　“多谢掌柜相候。我等今日前来，并非为朝堂权斗、江湖纷争，而是为了我等的妹妹——当今固伦公主秦舒菡。”

　　话音顿了顿，他眼底掠过一丝痛楚，续道：

　　“数日前，公主随帝后前往皇陵祭祀，突遭不明黑衣人围攻。

　　公主身边侍卫拼死抵抗，终究寡不敌众，她为护随从脱身，不慎失足坠崖。

　　如今已过多日，官府搜寻无果，江湖势力避之不及，唯有瑰楼能网罗天下讯息。

　　我等愿以半数家产相赠，只求掌柜赐下一丝线索，哪怕只是……她是否尚在人世。”

　　最后一句，他声音微颤，身旁的秦轩皓抬手按在他肩上，眸色沉沉地补充：

　　“若能寻回公主，我秦轩皓愿欠瑰楼一个人情，日后任凭差遣，在所不辞。”

　　明威伯亦上前一步，沉声道：

　　“我明威伯府上下，亦愿为掌柜效犬马之劳。”

　　三人齐齐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往日里的王侯贵气，在此刻都化作了对亲人的牵挂与恳切。

　　软榻上的身影闻言，微微侧首，银纱随动作轻晃，似有细碎的光粒在纱间流转，隐约勾勒出下颌的精致轮廓。

　　那双隐在纱后的眼睫缓缓颤动，眸光透过薄纱望来，没有半分怜悯，反倒带着几分冰冷的审视，仿佛能穿透三人的言辞，直抵心底最深处的隐秘。

　　“固伦公主坠崖？”

　　清冷的女声缓缓响起，尾音拖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随即轻笑一声。

　　那笑声清冽中透着疏离，听不出半分情绪，却让秦轩烁三人莫名心头一紧，仿佛全身都被置于无形的压力之下。

　　“三位可知，你们要查的，从来不是一桩简单的‘坠崖失踪案’。”

　　她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案几上的黑色棋子，那棋子通体漆黑，表面竟泛着极淡的金属光泽，与寻常玉石棋子截然不同。

　　话音落时，指尖猛地一弹，“嗒”的一声脆响，黑色棋子精准落在案几中央的凹槽处，声响在这寂静的雅间里骤然炸开，格外刺耳，仿佛敲在三人的心弦上。

　　“那些人看似是安原刺客，你们可有发现他们的招式完全不同，甚至……可能牵扯到一些你们无法想象的存在。”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想要线索，可以。但我瑰楼从不做亏本买卖，先告诉我，为了寻回固伦公主，你们敢赌上多大的代价？

　　是权位，是性命，还是……你们一直拼命守护的秘密？”

　　“秘密”二字如淬冰的针，骤然刺破雅间的沉寂，直直扎进三人眼底。

　　秦轩烁浑身一僵，攥紧玉带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腹几乎要嵌进玉带的雕花纹路里，方才强压下的焦灼瞬间被惊惶取代，喉结滚动着竟一时语塞。

　　秦轩皓按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指尖青筋隐现，素来沉稳的眸色掀起惊涛骇浪，他死死盯着纱幔后的身影，试图从那片朦胧中捕捉一丝端倪。

　　——他们守护的秘密，可以听到秦舒菡的心声，明明除了他们几个没人知道，这瑰楼掌柜竟能一语道破？

　　明威伯身形微晃，下意识后退半步，腰间玉佩撞在衣带上发出轻响，在这死寂中格外突兀。

　　他脸上的恳切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警惕，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狠厉，仿佛若对方再进一步，便要立刻翻脸。

　　三人神色各异，却都被“秘密”二字扼住了心神，空气仿佛凝固成冰，连呼吸都带着寒意。

　　软榻上的身影似是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指尖再次抚上那枚黑色棋子，棋子表面的金属光泽随指尖触碰，竟泛起极淡的幽蓝纹路，转瞬即逝，如同暗夜中掠过的星点。

　　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终于添了几分嘲弄，却依旧清冷如旧：

　　“看来，三位果然藏着不可告人的事。”

　　指尖抚过黑色棋子的动作不停，那幽蓝纹路如同有生命般，随她的指尖流转缠绕，转瞬又沉入棋子深处。

　　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混杂在原本的冷梅香里，透着几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清冽金属感。

　　“藏着秘密并不可怕。”

　　清冷的女声缓缓漫开，似带着穿透力，直抵三人紧绷的神经，

　　“可怕的是，你们连用秘密换亲人性命的勇气都没有。”

　　她微微倾身，银纱随动作轻垂，隐约露出一截莹白手腕，腕间竟戴着一枚通体漆黑的环状饰物，转动间发出极细微的“咔哒”声，像是齿轮咬合的轻响，与这古风雅间格格不入。

　　秦轩皓眸色一沉，死死盯着那枚环状饰物，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熟悉的违和感。

　　他强压下心头疑惑，上前一步，沉声道：

　　“掌柜既已知晓我们的秘密，便该明白，这即便是旁人诉说也是无人相信的。

　　若掌柜能确保舒菡平安，我秦轩皓愿以半生权位相抵。”

　　“权位？”

　　纱后的身影轻笑出声，笑声里的嘲弄更甚，指尖猛地按住黑色棋子，幽蓝纹路瞬间暴涨，在案几上投下诡异的光影，

　　“在我眼中，皇权富贵不过过眼云烟，唯有‘真实’与‘力量’才值得交易。”

　　她抬手一弹，那枚黑色棋子骤然飞起，带着破空之声，擦着秦轩烁的耳畔掠过，稳稳钉在身后的木墙上，棋子嵌入木中，竟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

　　“要么，拿秘密换线索，赌你们妹妹活着。

　　要么，转身离开，从此再也别想知道固伦公主的半点音讯。”

　　她的声音骤然转冷，银纱后的眸光似淬了冰，

　　“给你们三息时间考虑，三息之后，若还没有抉择，三位便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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