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宿命的终解，最后的茶

　　观星台上，夜风如刀。

　　秦晚离去时身上那淡淡的王者威仪，仿佛还未散尽，但属于她的温暖，却早已被这高处的寒意彻底吞噬。

　　凌策孤身一人，站在原地。

　　月光清冷，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力，正如退潮的海水，一寸寸地流逝，带走最后的温度。

　　新王的时代已经开启，而旧王的落幕，却如此无声无息。

　　他不甘心。

　　即便是到了这一步，即便是已经亲手将世界推向了新的轨道，他依然不甘心。

　　“真的……没有别的路了吗？”

　　凌策低声自语，声音嘶哑，被风一吹就散了。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那本虚幻的【因果倒转之书】再次浮现。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召唤它了，他体内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下一次。

　　这一次，书页没有像往常一样翻开，呈现出冰冷的文字。

　　嗡——

　　一道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光芒从书中射出，在凌策面前的半空中，构建出一幅无比浩瀚、无比繁复的星河图景。

　　那不是星河，那是无数条交织缠绕的世界线。

　　每一条光线，都代表着一种未来的可能性。

　　凌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在这幅巨大的因果之网中，绝大多数的丝线都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黑色。它们延伸不远，便如同被烧断的引信，末梢蜷曲，归于虚无。

　　那是世界的热寂，是万物的终结。

　　是归零议会所期望的，绝对的“无”。

　　凌策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他疯狂地催动自己最后的神识，在这片死寂的“宇宙”中寻找，试图找到哪怕一缕不同的色彩。

　　他找到了。

　　在所有灰黑色的线条中央，唯有一条线，璀璨如黄金，坚韧地贯穿了整个图景，一直延伸向遥远、光明、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那是唯一一条……世界得以存续的线。

　　凌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这条黄金线上，他看到了秦晚，看到了白小胖，看到了龙国的万家灯火，看到了一个生机勃勃的全新纪元。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或者说，看到了自己在这条时间线上的“位置”。

　　就在这条黄金线的起始点，一个渺小的人形光点，毅然决然地……碎裂了。

　　那光点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了亿万道最纯粹的因果律，如同胶水，如同养分，融入了整条黄金线，让它变得坚不可摧，让它从根本上摆脱了被“归零”的宿命。

　　【因果倒转之书】用一种远比文字更加冷酷、更加直观的方式，宣告了最终的审判。

　　演算结束。

　　修正世界线坍缩，方案唯一：‘因果奇点’归位。

　　执行者：凌策。

　　方式：献祭。

　　无替代项。

　　那片光幕缓缓消散，【因果倒转之书】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暗淡，最终化作点点微光，彻底融入了凌策的身体，再无声息。

　　它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观星台上，死一般的寂静。

　　凌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尊望向远方的石像。

　　没有崩溃，没有怒吼，没有绝望的咆哮。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着生命最后的余温。

　　许久，许久。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了他额前的碎发。

　　他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卸下了所有重担，发自内心的释然微笑。

　　他俯瞰着脚下。山峦之下，京城的灯火连绵成一片璀璨的星海，每一盏灯火背后，都是一个家庭，一个故事，一份平凡的幸福。

　　真美啊。

　　他的脑海中，重生后的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般飞速闪过。

　　睁开眼时，窗外熟悉的街景，和那份刻骨铭心的仇恨。

　　遇见白小胖时，那句“老大”背后最初的算计与后来的真诚。

　　与秦晚的初遇，针锋相对，却又在不知不觉间，将后背交给了对方。

　　对抗归零议会，守护龙国，一步步走上这世界之巅，将所有责任扛在肩上。

　　他伸出手，仿佛想触摸那片人间烟火。

　　“原来……”

　　他轻声呢喃，像是在对这个世界告别，也像是在对自己的一生做出总结。

　　“原来，我归来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将这条复仇之路，走到名为‘守护’的终点。”

　　“很好。”

　　这两个字，他说得平静而满足。

　　复仇的尽头，是守护。

　　归来的意义，是离去。

　　他终于懂了。

　　凌策收回目光，脸上的神情已经彻底平静下来，那是一种洞悉了所有因果，并坦然接受的终极宁静。

　　是时候，做最后的告别了。

　　他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造型极为简洁的黑色通讯器，没有任何标识，也从未在他手中出现过。

　　他摩挲着冰冷的机身，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最终，他按下一个唯一的按钮，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被接通了。

　　对面传来一个苍老而沉稳，带着一丝深夜被打扰的沙哑声音：“喂？”

　　凌策的嘴角，勾起一抹带着释然与些许怀念的弧度，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散在风里。

　　“苏老，深夜叨扰。”

　　“不知……是否还能向您讨一杯最后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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