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原来，我才是唯一的敌人

　　风暴角已经化作一片焦土与废墟。

　　刺鼻的硝烟混杂着灵能逸散的甜腥味，在冰冷的海风中弥漫。凌策静静地站在废墟中央，周围是扭曲的金属与破碎的混凝土，脚下是尚有余温的灰烬。

　　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那片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光幕上。

　　光幕的中央，几行猩红色的文字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瞳孔。

　　苏文渊。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狠狠刺入凌策记忆的最深处。

　　前世，末日降临，秩序崩坏，是他，这位被誉为“人族最后的智者”的老人，在最黑暗的岁月里，为挣扎求生的人们点亮了一盏又一盏灯火。

　　凌策还记得，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与苏文渊围坐在火堆旁，老人将一杯烈酒递给他，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望着自己，温和地说：“凌策，记住，无论棋局多么艰难，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永远有翻盘的希望。”

　　那份温暖，那份期许，是他前世冰冷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光。

　　可现在，代表着绝对意志的系统，却将这位恩师定义为“世界不稳定因素”，下达了“清算”指令。

　　“苏文渊……”

　　凌策的嘴唇微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系统，你也会出错吗？”

　　“还是说，我前世所见，皆为虚妄？”

　　这个问题，无人能答。系统冰冷的界面上，只有那不容置疑的猩红任务，以及那悬在头顶的“强制抹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巨大的荒谬感与迷惘，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

　　不。

　　凌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他不能被情绪左右。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天机阁，想到了秦晚。凭借他现在的权限和天机阁的情报能力，查清苏文渊的近况并非难事。

　　他抬起手腕，激活了通讯装置，秦晚的名字在联系人列表的顶端闪烁着。

　　他的手指悬停在呼叫键上，迟迟没有按下。

　　不，不行。

　　这次的任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它来自系统的最高指令，牵扯到的人物，是他前世的引路人。这背后隐藏的漩涡，深不见底，其危险程度，恐怕远超覆灭一个风暴角。

　　将秦晚他们卷进来，一旦出现任何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孤绝。

　　“秦晚，抱歉。”

　　他在心中默念。

　　“这条路，只能我一个人走到底。”

　　凌策缓缓放下手，关闭了通讯装置，亲手切断了与自己一手建立的势力的联系。

　　从这一刻起，他又是孤身一人了。

　　他的目光扫过脚下的废墟。风暴角作为全球性的情报与刺客组织，其网络枢纽必然连接着世界最深层的秘密。

　　虽然服务器主体已被摧毁，但残存的数据碎片中，或许还留有进入那个黑暗世界的钥匙。

　　凌策双目微闭，庞大的精神力如水银泻地般铺开，渗透进每一块烧焦的芯片，每一条断裂的光缆。

　　无数残缺的数据流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重组。

　　几分钟后，他猛地睁开眼睛，一串复杂的、由无数乱码组成的密钥已然构建完成。

　　就是它！

　　没有片刻犹豫，凌策以精神力为媒介，将这串密钥作为跳板，如同一道无形的幽灵，瞬间潜入了那片不见天日的网络深海。

　　他要调查“讨伐联盟”。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个针对自己的联盟，与系统发布的这个诡异任务，必然存在着某种深刻的联系。

　　无数数据防火墙如高墙耸立，复杂的加密协议如同深海中的利维坦，守护着最核心的秘密。

　　但在凌策这位重生归来的顶级黑客面前，这些都形同虚设。

　　他的意识在数据流中穿梭，速度快到极致，绕过一个又一个陷阱，破解一层又一层迷宫。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加密等级前所未见的独立服务器。

　　它的名字，不叫“讨伐联盟”。

　　而是——“人类秩序守护理事会”。

　　凌策心中一凛，他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他没有触发任何警报，悄无声息地侵入其中，权限开至最高。

　　海量的文件瞬间展现在他面前。

　　他一眼就看到了最顶端那份被置顶的红色文件——《人类秩序守护理事会成立盟约》。

　　下载，打开。

　　冰冷的文字，逐行映入他的意识。

　　“……为维护人类文明之固有秩序，清除一切不可控之变数，我等在此立誓，成立理事会……”

　　“……代号‘变量X’，凌策，其存在已构成对世界现有权力结构的根本性威胁，被定义为‘世界秩序的癌细胞’，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予以彻底清除。”

　　世界秩序的癌细胞……

　　凌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继续向下拉，看到了那份长得令人窒息的创始成员名单。

　　意料之中的名字。

　　这些是在前世都保持着所谓“中立”的古老财阀。

　　这些是本应相互对立的国家级影子机构。

　　名单还在不断向下延伸，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跺跺脚就能让一方震动的庞大势力。

　　整个世界的掌权者，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古老家族、超级财阀、国家机器……他们秘密地联合在了一起。

　　他们的敌人，只有一个。

　　凌策。

　　这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攫住了他。这不是与世界为敌的豪情，而是一种被整个文明彻底抛弃、彻底否定的孤寂与悲凉。

　　“不是世界与我为敌……”

　　“而是我，早已被世界抛弃。”

　　他的目光，机械地移动到盟约的最末尾。

　　那是发起人的签名处。

　　白景明的亲笔签名，龙飞凤舞，透着一股傲慢。

　　楚家家主的家族印章，古朴而森严。

　　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划过。

　　直到最后一个。

　　当凌策的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时，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粉碎。

　　那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甚至曾模仿过无数次的笔迹，温润而有力，一如其人。

　　——苏文渊。

　　凌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前世的恩师，记忆中的灯塔，竟然是这个旨在“清除”自己的秘密组织的发起人之一。

　　最后一丝关于“同盟”和“理解”的幻想，在此刻被碾得粉碎。

　　“原来……”

　　凌策的胸口剧烈起伏，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句冰冷到极致的内心独白，在死寂的灵魂深处回响。

　　“这天地棋局，我从不是执棋人，而是唯一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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