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失忆的代价与致命善举

　　“现在是什么纪年？”

　　林田的话语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安娜紧绷的神经。

　　她猛地回头，湛蓝的眼眸中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

　　“林田？你说什么？”

　　回应她的，是林田空洞而茫然的眼神。他仿佛在透过她，看着某个遥远而虚无的地方，那张因脱力而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困惑。

　　“糟了！”

　　安娜的心脏骤然下沉。她顾不上再去思考这诡异的问题，飞快地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探向雷哲的颈动脉。

　　脉搏微弱，几乎无法察觉。雷哲的胸膛被贯穿，虽然孢子菌毯暂时封住了伤口，但他的生命气息正像漏气的皮球一样，飞速流逝。

　　不能再等了！

　　安娜猛地站起，双手抓住林田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

　　“林田，看着我！醒醒！”

　　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锐，在寂静的林间回荡。

　　“没有‘纪年’！这里是极限荒野，是比赛！我们正在参加一场全球直播的求生比赛！”

　　她试图用最关键的信息，将他从那片迷雾中拽出来。

　　“雷哲快不行了，我们需要你！林田！”

　　随着剧烈的摇晃和焦急的呼喊，林田涣散的瞳孔终于开始重新聚焦。他眼中的迷茫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后怕。

　　“安娜……”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喉咙里火烧火燎。

　　“我……我刚才……”

　　林田挣扎着坐直身体，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还在那个熟悉的设计院里，为下一个景观项目熬夜画图。

　　那些属于“景观设计师林田”的记忆，前所未有地清晰、活跃，甚至带着触手可及的温度。

　　而关于这场比赛，关于安娜，关于雷哲，关于这片该死的荒野……一切都变得像一场模糊的梦。

　　他差一点，就彻底沉溺在了过去里。

　　看到林田恢复了神智，安娜紧绷的身体才略微一松，但眼中的担忧却愈发浓重。

　　“你到底怎么了？刚刚的状态太吓人了。”

　　林田靠着一棵粗糙的树干，大口喘息着，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第一次对那个赋予他一切奇迹的系统，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抬起头，看着安娜关切的脸，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安娜，那个系统……它好像在用我的过去，来支付现在的奇迹。”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描述那种恐怖的体验。

　　“我刚才，差点忘了你们。”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让安娜如遭雷击。她终于明白，林田那毁天灭地般的力量，并非没有代价。

　　那代价，是他的记忆，他的认知，甚至是他作为“参赛者林田”的存在本身。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观众的担忧，正是安娜此刻的心情。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安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着地上昏迷的雷哲，“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的掠食者，而且雷哲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

　　林田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来。他每动一下，都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像是被抽干的海绵，虚弱无比。

　　两人合力，将高大的雷哲架起来，艰难地向着山林深处转移。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林田的精神损耗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而安娜一个女人，要和虚弱的林田一起架着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壮汉，体力消耗可想而知。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中穿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压抑的呜咽声。

　　两人立刻警惕地停下脚步。

　　声音是从一处被藤蔓覆盖的陡坡下传来的。

　　林田和安娜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放下雷哲，拨开面前的灌木丛。

　　只见陡坡下方，一个女人被倒塌的岩石压住了腿，动弹不得。她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满是污泥和泪痕，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看到林田他们，她先是惊恐地一缩，随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虚弱地喊道：“救……救救我……”

　　又一个幸存者。

　　而且是善良阵营的幸存者，她的手环是代表无害的绿色。

　　安娜的眉头瞬间皱紧了。

　　她拉了拉林田的衣袖，压低声音，用最理智的语气说道：“我们自身难保。雷哲的伤不能再拖，我们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和资源去救一个陌生人。带着她，只会拖慢我们的速度，甚至可能把追杀她的人引过来。”

　　安娜的话很残酷，但却是最现实的选择。

　　林田沉默了。

　　他看着那个女人绝望的眼神，那眼神像是一把刀，刺在他心上。

　　理智告诉他，安娜是对的。他们现在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任何一点额外的重量，都可能导致船毁人亡。

　　可是……

　　他的脑海里，闪过凯文那张狰狞的脸，闪过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追猎者。

　　如果今天，他们为了自保，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可以被拯救的生命在眼前消逝……

　　林田缓缓抬起头，目光前所未有地坚定。

　　他对安娜说：“如果我们为了安全就看着她死，那我们和凯文，和那些把我们当猎物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安娜愣住了。

　　她看着林田苍白但坚毅的脸，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

　　是啊，他们一路走来，不就是为了守住这份底线吗？

　　林田不再犹豫，他向那个女人走去：“别怕，我们救你出来。”

　　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善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终于搬开了石头，将那个几乎脱水的女人救了出来。女人名叫苏晓，她千恩万谢，几乎要给两人跪下。

　　团队的负担更重了，但林田的心，却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暖流，驱散了些许因力量反噬而带来的阴霾。

　　他们搀扶着两个伤员，幸运地在天黑前找到了一个干燥隐蔽的山洞。

　　点燃篝火，洞内总算有了些许暖意和安全感。

　　安娜在处理雷哲的伤口，林田则靠在洞壁上恢复精神。新加入的苏晓缓过劲来，感激地对林田说：“真的太谢谢你们了，我……我叫苏晓。我被一群疯子追杀，逃了整整两天，要不是你们，我可能就死在那了。”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去整理自己破旧的背包。

　　就在这时，一个东西从她背包的破口处滑了出来，“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是一枚金属徽记，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银灰色光芒。

　　林田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枚徽记的造型，他至死也不会忘记——

　　一枚精密的齿轮，正中央，是一只睁开的、冷漠的眼睛！

　　和他从凯文同伙身上搜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是……”林田的声音有些干涩。

　　苏晓看到徽记掉了出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吓得脸色煞白，猛地将它往后一踢。

　　她惊恐地看着林田，声音颤抖地解释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是那些追杀我的人身上掉下来的！他们每个人……都戴着这个！”

　　一瞬间，山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田看着苏晓那张写满恐惧的脸，又看了看地上那枚不祥的徽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出于善意救下的人，竟然是被“齿轮与眼睛”追杀的目标。

　　这善举，没有带来救赎。

　　而是将最危险的敌人，直接引到了自己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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