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这不是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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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炼之道,犹如开凿河渠,引水灌田。

  即便修为跌落,重修之时也不过是将干涸的河道重新注满,总比初次掘土开渠要轻松许多。

  调息数日后,秦昭雪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再度走向练武场。

  混沌灵根能容纳天地万气,比寻常木灵根的治愈能力更加强悍,她如今已能勉强挥动剑刃。

  但她深知,这还远远不够。

  她必须尽快变强。

  修仙界向来以实力为尊。他人欺你辱你,未必是你做错了什么,往往只是因为你太弱。

  活过两世,死过一次的秦昭雪,早已将这个道理刻进骨血里。

  "昭阳师弟重伤在床,你身为姐姐不去照料,竟还有闲心在此练剑?"

  不必回头,秦昭雪也认得这个嗓音。

  少女身着淡粉留仙裙,衣袂飘飘,身后跟着四名侍从。

  在太一宗内能有这般排场的,除了宗主之女、秦昭阳的师姐叶玲儿,再无他人。

  秦昭雪恍若未闻,目光依然专注前方,手中铁剑划破空气,发出沉闷的破空声。

  "我跟你说话,你是聋了不成?"叶玲儿语气转冷。

  她上前一步,恰逢秦昭雪一剑挥出。

  剑风掠过,"嗤啦"一声,竟在她精致的裙摆上划开一道寸长的口子。

  "放肆!"一名侍从厉声喝道,"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叶师姐在此?这身流云缎就是将你卖了也赔不起!"

  说着便要伸手来抓秦昭雪的肩膀。

  秦昭雪终于动了。她侧身避开那只手,抬眸冷冷看向叶玲儿。

  “你是来替秦昭阳出头的?”

  秦昭雪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起半分波澜。

  见她终于回应,叶玲儿冷哼一声,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指责:

  “昭阳师弟就是因你才受的伤,你照顾他,不是天经地义?”

  “因我?”秦昭雪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是我亲手伤了他,还是我给他下了毒?”

  “你……”

  叶玲儿一时语塞。从前的秦昭雪温吞怯懦,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今日却像换了个人——言辞犀利,眼神锐利,陌生得让她心惊。

  不等她理清思绪,秦昭雪已再度开口,声音冷澈:

  “你要上赶着给他当老妈子,请自便。我绝不与你相争。”

  她收回目光,手中铁剑重新扬起,划破空气。

  “若无事,请让开。”

  剑锋微转,映出她淡漠的侧脸。

  “别耽误我练剑。”

  反应过来的叶玲儿瞬间恼怒,正想着给秦昭雪一点教训,一名外门弟子气喘吁吁地跑来:

  "叶师姐,出大事了!禁地煞气突然消散,宗主命您即刻前去!"

  "当真?"叶玲儿面露喜色。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秦昭雪一眼,提起裙摆转身便走。

  "煞气散了,是不是就能进禁地寻宝了?"

  "正是!宗主第一个就吩咐来请师姐呢!"

  "太好了!快走!记得叫上昭阳师弟,他修为跌落,正需要这等机缘!"

  一行人匆匆离去后,秦昭雪缓缓收剑入鞘,目光遥望禁地方向。

  煞气消散......与她吞服的那枚混沌灵果有关吗?

  已经没有时间再仔细想了。禁地既失,意味着她最后的藏身之处也已暴露。

  下一次献血的期限越来越近。

  是时候离开太一宗了。

  可她又能去往何处?秦海川夫妇绝不会放任她这个血包轻易离去。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或许,唯有那人能带她离开这个牢笼。

  上一世,在无数个烛火摇曳的深夜,苏希冉总爱在她面前细数苏家荣光。

  言语间,自然也绕不开那个与苏家决裂的人——她亲妹妹,苏无叶。

  那些曾被秦昭雪当作耳旁风的旧事,此刻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一个大胆的念头破土而出:借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姨之力,逃离太一宗。

  此计虽险,却是她唯一的生路。

  想要传讯出去,必须用到传音符。可她身上的灵石早已尽数换了疗伤丹药。

  唯一的办法,就是亲手绘制一张。

  她取了符纸朱砂,直奔藏书阁,借来几本基础符箓典籍,寻了个僻静角落,埋头练习。

  然而她刚刚恢复至练气初期,丹田内灵气稀薄如水,笔下符文断断续续,朱砂难以连贯。

  带来的符纸已自燃了三张,灰烬散落案头。

  她不由蹙眉。

  忽然鼻间一痒,抬手擦拭,指尖竟染上一抹殷红。

  她竟因绘制这几张基础符箓,耗神过度,流了鼻血。

  "笨死了,真是守着金山要饭吃。"一道低沉的青年嗓音突兀地在耳畔响起。

  秦昭雪骤然抬头,四周空无一人。

  "你是谁?"

  "当初是你亲手将我吞下,如今倒不认账了?"

  这话说得含糊,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声音定然与混沌灵根有关。

  "前辈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识海中既有《太初混沌经》这等无上法典,还学这些粗浅玩意作甚?"

  "《太初混沌经》也教画符么?"

  "不教。但混沌乃万法本源,你既得其根本,其余术法自然一通则百通。"

  "可我一时半会儿如何能领悟?"

  "唉,罢了。你要画传音符?我教你。"

  在那道神秘声音的指引下,秦昭雪屏息凝神,以神识为引,混沌灵气为墨,终是在符纸上勾勒出一道完整的符文。

  虽然笔触稚嫩,符文歪扭,但符成之时,确实能感受到其中流转的灵气。

  她将所求之事细细书写,附于符上。

  灵符缓缓升空,无火自燃,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虚空中。

  事了,秦昭雪早早回到住处。

  是夜,她正盘膝修炼,忽感一股精纯灵气自虚空涌入丹田——

  修为瞬间突破至练气中期!

  感受着体内蓬勃增长的力量,秦昭雪唇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看来秦昭阳的修为非但没有进展,反而有继续跌落之势。

  秦海川与苏希冉定然是急疯了,不惜耗费天材地宝为他强行灌顶。

  只可惜,那些修为,如今都成了滋养她的养分。

  原来过去的秦昭阳,过得竟是这般轻松惬意——不必苦修,坐享其成。

  又过了几日,秦昭阳境界跌落至筑基初期的消息不胫而走。

  秦昭雪一如往常,推门准备去练剑。

  门一开,几名身着执法堂服饰的弟子如铁塔般挡在门前,严丝合缝,目光冷峻。

  “执法堂有令,请跟我们走一趟。”为首弟子语气不容置疑,伸手便要来押她。

  人还未踏进执法堂,苏希冉那带着泣音的声线已先一步传来:

  “我本不愿如此……可这次小雪耽误她弟弟病情是实,请长老秉公处置,不必顾及我等颜面!”

  踏入门内,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秦海川与一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高踞上首——正是执法堂长老。

  而苏希冉立于堂下,正执帕拭泪,声声泣诉。

  好一出双簧。

  秦昭雪心底冷笑。

  这对父母,怕是觉得私下折辱还不够尽兴,如今为了给宝贝儿子出气,竟连宗门规矩都搬了出来。

  当真是……为了儿子,是尊严也不要了,脸面也不要了。

  她垂下眼帘,将眸中那抹几乎要溢出的嘲讽,死死压回心底。

  “孽障!还不跪下!”秦海川一掌拍在扶手上,元婴威压如山倾落。

  秦昭雪肩头一沉,“咚”地一声跪倒在地,抬起一张苍白的小脸,眼中水光潋滟:

  “女儿不知做错了什么,竟让父亲动如此大怒?”

  “你还敢装傻!”秦海川怒斥,“昭阳修为倒退,皆因你延误所致!今日定不轻饶!”

  “听话,”苏希冉柔声劝道,眼底却无半分温度,“认了错,也少受些苦。”

  秦昭雪目光缓缓扫过父母,唇瓣轻颤,像个被伤透了心的孩子:

  “女儿有错自当认罚……只是没料到,竟要劳动执法堂来审判自家女儿。”

  她垂下头,肩头微微发抖,恰好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让一丝蚀骨的恨意从眼底一闪而过。

  苏希冉呼吸一窒,那眼神下的东西消失的极快,快的像是她的错觉。

  ……但她绝不会看错。

  那是淬了毒的眼神,带着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的狠厉。

  她心头猛地一慌,仿佛有什么正从指缝中飞速流逝。

  “肃静!”

  执法堂长老沉声开口,声浪不大,却瞬间压过所有嘈杂,“苏夫人,执法堂上,不可喧哗。”

  苏希冉手脚冰凉坐回自己的位置,心中不停地安慰自己: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女儿一向听话乖顺,那不是她会露出来的眼神!

  执法堂长老目光转向堂中孤身跪坐的少女,语气威严:

  “秦昭雪,宗门亲传弟子秦昭阳因你之故修为倒退,根基受损,此事你可知错?”

  全场目光聚焦于她身上。

  秦昭雪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坚定,回荡在寂静的大堂:

  “若我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长老不是常说这是家事吗?”

  每次她挨打受罚,太一宗都冷眼旁观,只是轻飘飘一句家事就把她挡回去。

  这话,不仅他们会说,她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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