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暗潮迭起，京华离歌

　　那声源自意识深处的低语，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萧玦心间漾开圈圈寒意。绝非幻觉。“彼端”的存在，比他预想的更狡诈、更耐心。它没有因受挫而暴怒强攻，反而像是一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童，带着某种漫不经心却又极具压迫感的“兴趣”，开始打量这层脆弱的屏障。

　　这次“敲打”虽未造成实质损伤，却让萧玦清晰地认识到，时间，已不再是站在他们这一边。所谓的“守护之壁”，在更高层次的存在眼中，或许只是一张需要稍费些力气才能捅破的纸。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紧迫感，面上不动声色，走出静室。王府内，因他归来而稍显活泛的气氛，在他沉凝的目光下，再次变得肃穆井然。

　　“墨羽。”

　　“属下在。”墨羽应声而至，身上还带着连夜处理情报的风尘。

　　“南下的准备，再快三分。三日内，必须启程。”萧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另外，加派人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控京城内外所有异常，尤其是……细微的，不符合常理的变化。”

　　墨羽敏锐地察觉到主子语气中那丝不同寻常的凝重，心中一凛，抱拳领命：“是！属下即刻去办！”

　　三日之期，转瞬即过。

　　这三日，京城表面已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市井喧嚣，贩夫走卒照常营生，茶楼酒肆间议论纷纷的，依旧是那日“天狗食日”般的异象，以及随后而来的“神迹显灵”，版本越传越玄，却无人知晓那片刻之间，曾与怎样的存在擦肩而过。

　　唯有少数知情者，心头蒙着一层难以驱散的阴翳。

　　天机阁的效率发挥到极致，关于南方的海量情报被筛选、分析，最终凝练成数条可能的线索，指向南疆瘴疠深处几个古老部族的传说，以及几处被标记为“凶险”、“有进无出”的绝地。同时，一份详尽的随行人员名单与物资清单也已备好。

　　萧玦亲自入宫辞行。皇帝萧景琰在御书房见他，除了再次重申赋予的便宜之权外，又赐下一面金龙令牌，可调动沿途州府驻军，虽不可超过千人，却已是莫大的信任与倚重。

　　“七弟，江山社稷，黎民安危，系于你身了。”皇帝拍着萧玦的肩膀，语重心长，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忧惧。

　　“臣弟必竭尽全力，不负皇兄所托。”萧玦行礼，目光坚定。

　　离了皇宫，他又去了一趟宗庙。那里已被彻底封锁，由皇帝亲卫把守。他独自进入，在阿砾消散的地方静立片刻，感受着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微弱却依旧坚韧的地脉波动。他将那柄白色短匕贴身藏好，仿佛承载着一位守护者的遗志。

　　最后，他回到王府，站在了楚清弦沉睡的寝室门外。

　　室内，楚清弦依旧安静地躺着，面色比之前红润了些许，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混沌光球回归后，她周身萦绕的那种非人气息淡去了不少，更接近她本身。然而，萧玦通过怀中玉佩，能感受到她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虽未熄灭，却摇曳不定，需要长时间的温养才能稳固。

　　他隔着门扉，低声道：“我南下了，去找第三把钥匙。你……安心在此休养，京城有我留下的人，必护你周全。”

　　玉佩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算是回应。

　　出发的前夜，月朗星稀。

　　萧玦正在书房做最后的路线确认，墨羽悄无声息地出现，脸色有些难看。

　　“殿下，有情况。”

　　“讲。”

　　“我们安排在京郊监视地脉波动的暗哨，半个时辰前传回急报。西郊三十里外，一处荒废的土地庙，昨夜无故塌陷，形成一处深不见底的地穴。附近村民曾听到地穴中传出怪异嘶吼，且有……黑紫色的雾气溢出，沾染雾气的草木皆瞬间枯萎。”

　　萧玦目光一凝：“可有人伤亡？”

　　“发现及时，已封锁周边，暂无村民伤亡。但派下去探查的两名好手……”墨羽声音沉了下去，“一人口吐白沫，神智错乱，不断呓语着‘眼睛’、‘好多眼睛’；另一人……没能上来。”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黑紫雾气……瞬间枯萎……”萧玦指尖敲击着桌面，“与那日‘寂灭帷幕’的气息，可有相似？”

　　“据回报，阴冷侵蚀之感类似，但更具……活性，像是活物散发。”墨羽斟酌着用词。

　　活物？萧玦心头一沉。“彼端”的触角，竟然已经能透过“守护之壁”，直接在此界滋生影响了？还是说，那日的对抗，终究在此界壁垒上留下了某些极其细微的“裂缝”？

　　“加派人手，彻底封锁地穴入口，以火油、石灰尝试净化雾气，若无效果，便……以巨石封死。此事列为最高机密，不得外泄。”萧玦迅速下令，“另外，传令各地暗桩，严密监控类似异常地点，尤其是地脉节点、古战场、乱葬岗等阴秽之地。”

　　“是！”

　　墨羽领命欲走，萧玦又叫住他：“明日出发，路线稍作调整，绕行西郊，我要亲眼看一看那地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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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靖王府车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

　　队伍规模不大，皆是精锐。明面上是靖王奉旨巡视南方军务，暗地里，则是寻找关乎此界存亡的关键之物。

　　车驾行至西郊，远远便能看见那处被重重封锁的荒废土地庙。萧玦命车队暂停，独自与墨羽策马靠近。

　　离着尚有百丈，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便扑面而来。那地穴洞口黑黢黢的，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周围土壤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尽管已被大量石灰覆盖，依旧有丝丝缕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黑紫色雾气从中渗出，使得周围空气都微微扭曲。

　　萧玦凝神感应，眉头紧锁。这气息，与那日纯粹的“寂灭”有所不同，确实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活性”，仿佛某种来自域外的微小寄生虫，正试图在此界扎根。

　　他抬起手，掌心内力吞吐，隔空摄来一丝逸散的极淡雾气。那雾气触及他护体罡气，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试图侵蚀。

　　“果然……”萧玦眼神冰冷，内力一震，将那丝雾气彻底湮灭。

　　他不再停留，调转马头：“走。”

　　车队再次启程，将京城与那不断渗出诡异雾气的洞穴甩在身后。

　　然而，就在萧玦的车驾消失在官道尽头不久，地穴深处，那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无数点猩红的光芒。

　　密密麻麻，如同夏夜的萤火，却充满了无尽的饥饿与恶意。

　　它们微微晃动着，仿佛在适应这个新的环境，然后，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如同潮水般，沿着地穴的岩壁，向上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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