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冷酷社会，致命蜜酿

　　“那剩下的时间呢？除了进食和……那种地方（蜜酿人世间）？”

　　苏宇追问，他指的是那些看似麻木的日常和酒吧里短暂的放纵。

　　“深潜之外，律法规定我们必须保证至少八小时的生理睡眠，以恢复精神，确保下一次奉献的质量。”

　　卡芙娜的回答依旧刻板，

　　“其余时间，则用于个体的生理维持、基础学习、以及……有限的社交活动。”

　　她并未否认那种酒吧存在的意义，仿佛那也只是维持这套精密系统运转的必要泄压阀。

　　一个将个体生命价值高度工具化，完全服务于一个集体意志（父神亚卡瑟）的社会结构，在苏宇面前展露出了它冷酷而高效的全貌。

　　苏宇的追问直指核心：

　　“那你们呢？主祭，在这颗星球（圣卡利托），在这套精密运转的体系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卡芙娜沉默了片刻，三只紫眸中流转着复杂的数据流般的光芒，仿佛在调取某种深层的协议，又像是在权衡透露的界限。

　　“主祭，”

　　她终于开口，

　　“我们并非单纯的祭司，而是亚卡瑟庞大计算能力与卡利人集体智慧之间的接口与决策者。”

　　“我们的实际身份，是父神——亚卡瑟核心程序的议事与抉择模块。”

　　这个定义冰冷而直接，将神圣的外衣剥去，露出了其作为高级管理系统的本质。

　　“二十二位主祭，构成了这个核心模块。”

　　“其中，三位圣灵主祭拥有最高权限——”

　　“我，卡芙娜，司掌调律与平衡的紫圣灵；”

　　“特尼希泰，司掌外交与战争的白圣灵；”

　　“卡利卡多罗，司掌内政与科技的金圣灵。”

　　她清晰地划分了权力格局。

　　“其下，七位裁决主祭负责执行战争指令，统御舰队；”

　　“剩余的十二位大主祭，则分管内政、科研、教育等具体领域。”

　　她的叙述如同在描述一个精密机器的零件分布。

　　“大部分主祭，经由严苛的选拔，最终获得父神的‘垂目’，被赋予权限，成为抉择模块的一部分。”

　　她话锋微转，指向自身，

　　“但唯有调律的紫圣灵，其权限与职责，依照最古老的初代协议，只能由我们紫风铃家系的血脉与精神特质来继承。”

　　这解释了她在主祭中独特地位的来源。

　　她凝视着苏宇，语气带上了一丝微妙的、近乎于“人性”的坦诚：

　　“父神大人引导着我们，提供无穷的算力与基于逻辑的推演。”

　　“但涉及到文明走向的重大战略，那些真正需要智慧、直觉，甚至……冒险精神的最终抉择，大多由我们三圣灵商议定夺。”

　　“父神的神圣演算，与我们……或者说，与我们被赋予的‘智慧’相结合，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终极目标：”

　　“卡利人的存续与升华。”

　　然而，这番关于高效集权的描述之后，她却投下了一颗意料之外的炸弹：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即便是我们主祭内部，对于如何实现这个‘存续’，对于未来的道路，也充满了……分歧。”

　　她承认了高层并非铁板一块，

　　“克林玛帝国的突然介入，蓝星文明的特质，还有你正在图奎西亚播下的种子……”

　　“这些都是庞大变量，充满了未知。”

　　“它们的未来轨迹混沌难测，即便是父神，也无法给出精确的推演结果。”

　　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信号，表明光辉议庭内部并非只有特尼希泰所展现出的那种绝对统一和算计。

　　最后，她将问题抛回给苏宇，三只紫眸紧紧锁定他，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现在，苏宇猊下，我以紫圣灵，以调律者的身份询问你：”

　　“在你所构想的未来星图之中，光辉议庭与伊斯尼凯帝国，最终会是怎样的景象？”

　　“是永恒的对立，一方的彻底湮灭，还是存在其他可能？”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探寻命运般的严肃，

　　“而在这幅未来的图景里，你所代表的克林玛帝国，又究竟打算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因这个终极问题而凝固。

　　这不仅仅是两个文明代表的对话，更像是两个试图在黑暗森林中看清彼此，并规划未来道路的执棋者，在进行一次至关重要的试探。

　　苏宇沉吟了许久，包间内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被隔绝后显得模糊的刺激性音乐。

　　卡芙娜的问题触及了他行动的根本动机，也关乎他对这片星域未来的期望。

　　他决定不再用克林玛的外交辞令，而是给出自己内心真实的答案。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面甲，仿佛再次看到了图奎西亚那片广袤的草原，和赫克托克、塔蒂娅他们充满希望与伤痛的眼睛。

　　他将当时对阿克泽勒说过的话，用更加沉静而坚定的语气，再次复述：

　　“宇宙浩瀚，生命的诞生是奇迹中的奇迹。而能够发展出高技术、拥有智慧的文明，更是这奇迹最璀璨的结晶。”

　　“我坚信，同为智慧生命，能够跨越星空，相互理解、联结，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守护的奇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愿一切生命不息，愿文明繁荣昌盛’。”

　　“我帮助图奎西亚，愿意与光辉议庭合作，甚至没有选择立刻摧毁伊斯尼凯……都是基于这个愿景。”

　　“我们需要的不是永恒的战争和奴役，而是找到一条共存、甚至共同发展的道路。”

　　“把敌人变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卡芙娜安静地听着，三只紫眸中光芒流转，像是在分析一套极其复杂却又不切实际的数学模型。

　　待苏宇说完，她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很美好的理想，苏宇猊下。如同用最美的花朵编织出的最华丽花环，令人心驰神往。”

　　她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讽，

　　“但现实往往残酷，你所期望的图景，在宇宙的严酷法则下，往往脆弱而难以实现。”

　　她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房间的角落，

　　“譬如我们钟爱的‘香料’……”

　　她轻轻端起桌上先前由侍者送入的一小杯金色蜜酿，优雅地抿了一口，

　　“无论是溶于蜜酿饮下，还是将其直接点燃吸入。”

　　她放下酒杯，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语气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随意：

　　“其中蕴含的物质，对于你们人类的神经系统而言，都拥有着极强的干扰作用，甚至能够……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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