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宁有种乎

　　就在群情激愤达到顶点之时！

　　陈胜猛地转向赵戈，那双燃烧着怒火的虎目紧紧盯着他，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

　　“赵戈兄弟！把你那天夜里，在草棚里，对着老天爷喊出来的那句话！再大声地告诉兄弟们！告诉这天！告诉这地！告诉那高高在上的咸阳宫！”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赵戈身上！

　　雨点冰冷地砸在脸上，背上的鞭痕在湿冷的空气中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穿越以来经历的所有屈辱和压迫。

　　他看到了陈胜眼中那深沉的期许和信任，看到了吴广眼中燃烧的怒火，更看到了周围数百双眼睛中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屈辱，愤怒和不甘！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直冲头顶！

　　所有的恐惧，疏离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不再是历史的旁观者，他是参与者，是点燃者！

　　赵戈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一阵刺痛，却让他的声音清晰，洪亮！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积压了无数个日夜的愤怒，将穿越者洞悉历史走向的宿命感，将那句石破天惊的诘问，如同炸雷般，狠狠抛向阴沉的天空，砸向每一个被压迫者的灵魂：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七个字！

　　如同七道撕裂苍穹的闪电！

　　如同七柄刺穿黑暗的利剑！

　　“轰——！”

　　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狂怒的呼喊、滂沱的雨声、呼啸的风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七个字，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疯狂地回荡！炸裂！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些生来就高高在上，锦衣玉食，视他们如草芥的贵人……他们的尊贵，是天生的吗？是注定的吗？！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捅开了禁锢在所有人思想深处，被秦法严苛和世代压迫所锁死的牢笼！

　　它点燃的不是愤怒，而是前所未有颠覆性的觉醒！

　　对自身命运，对压迫者神圣性的根本质疑！

　　死寂！炸雷般的死寂！

　　紧接着，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炽烈，都要彻底的怒吼！

　　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熔岩，终于冲破了地壳！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杀！杀！杀！”

　　“跟着陈胜王！跟着吴广将军！跟着赵戈兄弟！杀出一条活路！杀出个新天新地！”

　　狂热的声浪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这笼罩大地的阴云彻底撕碎！

　　陈胜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断镰，冰冷的刃锋再次指向苍穹。

　　他的目光扫过因赵戈那句诘问而彻底觉醒，陷入狂热的人群，扫过身边同样激动不已的吴广，最后落在赵戈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

　　吴广猛地伸出那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赵戈的肩膀上，那力道几乎让赵戈一个趔趄，但传递过来的却是滚烫的认同和力量！

　　陈胜、吴广、赵戈——三个来自不同角落，被命运逼到绝境的男人，此刻并肩站在大泽乡驿的腥风血雨之中，站在数百名觉醒咆哮的士卒之前！

　　断镰指天，誓言已立，惊雷已响！

　　暴秦的丧钟，由他们亲手敲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杀！杀！杀！”

　　“跟着陈胜王！杀出个新天新地！”

　　狂热的呼喊如同飓风，在大泽乡驿的腥风血雨中久久回荡，几乎要将这破败的驿站彻底掀翻！

　　冰冷的雨水浇不灭刚刚被点燃，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数百双眼睛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手中简陋的武器——缴获的青铜短剑、棍棒、甚至石块——被紧紧攥着，渴望痛饮仇敌之血！

　　陈胜缓缓放下了指向苍穹的断镰。

　　冰冷的刃锋上，雨水和残留的血迹混合流淌。

　　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并未因众人的狂热而失控，反而沉淀下去，化为幽深冷静的寒光。

　　他需要驾驭这股力量，而不是被其吞噬。

　　吴广站在他身边，胸膛依旧起伏，虎目扫视着群情激愤的糙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杀意。

　　赵戈则感到一阵阵眩晕般的亢奋，那句穿越时空的诘问引发的共鸣远超他的预期，仿佛他真的亲手撕开了历史的一道口子。

　　陈胜的目光与吴广、赵戈短暂交汇。无需言语，三人心中都清楚，此刻的士气如烈火烹油，但若不能立刻找到宣泄的目标和方向，这烈火很快就会烧毁自身，化作一盘散沙。

　　陈胜猛地转身，面向狂热的众人，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压下了嘈杂：

　　“兄弟们！静一静！”

　　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和掌控力，躁动的人群竟真的迅速安静下来，无数双燃烧的眼睛聚焦在他身上。

　　“天意已显！暴秦当亡！但咸阳宫高墙深垒，非一日可破！

　　我等初举义旗，需积攒力量，稳扎稳打！”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身边的吴广，声音陡然带上一种沉痛和复仇的锋芒：

　　“吴广兄弟的家！就在前方的阳夏乡！那里的乡啬夫，强占了他的田产，逼死了他的双亲！在他胸膛上烙下了屈辱的印记！”

　　陈胜的手指猛地指向吴广衣襟下那狰狞的烙印！

　　吴广配合地挺起胸膛，虎目之中瞬间燃起刻骨的仇恨，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阳夏乡的父老乡亲！和咱们一样，被那些狗官盘剥得骨瘦如柴！被他们踩在脚下，连口喘气的机会都没有！”陈胜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他们，是我们受苦受难的兄弟！他们，就在暴秦狗官的魔爪下挣扎！”

　　他猛地提高音量，如同战鼓擂响：

　　“要打！就先打阳夏乡！”

　　“砸碎那狗啬夫的牢笼！解救我们的乡邻！夺回被抢走的粮食！用狗官的血，祭奠死去的亲人！

　　让阳夏的父老看看，我们闾左的汉子，不是任人宰割的猪羊！跟着我们，有活路！有奔头！”

　　“好！打阳夏！”

　　“宰了那狗啬夫！给吴广将军报仇！”

　　“解救乡邻！抢粮食！”

　　人群再次爆发出狂热的怒吼！攻打一个熟悉的乡邑，目标明确，仇恨清晰，而且听起来似乎唾手可得！

　　这比虚无缥缈的“诛暴秦”更能点燃这些刚刚拿起武器的农民最直接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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