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龙虎初会

　　他目光如电，扫过几名愕然的儒生，声音冰冷：

　　“此言荒谬至极！尔等欲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乎？”

　　他站起身，走到堂中，目光扫视众人：“陈王首倡义兵，天下景从，虽中途崩殂，然其功不朽！吴王吴广，乃陈王亲封，与我肝胆相照，共历生死，乃我敬重之兄长！我等今日之势，皆源于陈王之余烈，岂可轻易背弃？”

　　“所谓名号，不过虚饰！所谓礼法，岂是拘泥于形式？”赵戈声音拔高，“当下暴秦未灭，天下未定，强敌环伺，章邯王离虎视于北，此时不思同心戮力，共抗国敌，反而汲汲于自立门户，分裂人心，此乃取祸之道，绝非兴业之基！”

　　他指着那几个面色发白的儒生：“尔等若真心投效，当思如何富国强兵，招揽贤才，击破暴秦！而非在此妄议名号，行那挑拨离间，令人心寒之事！今日之言，本王只当未曾听见。若再有此等言论，休怪军法无情！”

　　一番训斥，义正词严，既表明了对吴广和陈胜道统的尊重，也彰显了以大局为重的胸怀，更暗中警告了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堂下众将闻言，无不心服口服，纷纷称颂赵王深明大义。几个儒生更是吓得冷汗直流，连连叩首告罪。

　　赵戈深知“张楚”这面旗帜仍有巨大的号召力，任何内部分裂的苗头，都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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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丘城外，项羽大营。

　　刘季率领着本部人马及赵戈增援的三千精锐，风尘仆仆地抵达。

　　听闻援军到来，项羽虽然因叔父之死心情郁愤，但于情于理，还是与范增、项伯等人出营相迎。

　　看到刘季本人时，项羽那双本就因悲愤布满血丝的眸子里，不禁闪过难以掩饰的轻蔑。

　　刘季穿着一身不算合体的将军铠甲，却掩盖不住那副市井出身的随意气质，脸上挂着热情却带着圆滑的笑容，未语先笑，快步上前拱手：

　　“这位想必就是项将军吧？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沛县刘季，奉赵王之命，特来听候项将军差遣！”

　　项羽身材魁梧，雄姿英发，即便沉浸在悲痛中，依旧有一股逼人的霸气。

　　他打量着刘季，见其举止言谈毫无贵族气度，更像是个混得不错的乡野豪强，心中因求援而产生的屈辱感，顿时化为了对赵戈的恼怒。

　　‘好个赵戈！我项家屈尊求援，他就派了这么个货色来打发我？是瞧不起我项羽，还是觉得雍丘李由不堪一击？’项羽心中冷哼，脸上的表情也就更加冷淡，只是微微抱拳，算是回礼，连客套话都懒得说。

　　刘季何等精明，立刻察觉到了项羽的轻视。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心中惴惴，甚至刻意讨好。但如今，他自定陶而来，身后有赵戈“支持”，心中装着赵戈画下的“扬名立万”的大饼，腰杆不自觉便硬了几分。

　　见项羽态度冷淡，他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已暗生不快。

　　樊哙见项羽如此怠慢自家大哥，按捺不住火爆脾气，在一旁瓮声瓮气地嘀咕道：“哼，俺们千里迢迢来帮忙，倒像是欠了他钱似的…”

　　声音虽不大，但在场众人皆非庸手，听得一清二楚。

　　项羽目光一寒，瞪向樊哙，凌厉的杀气弥漫开来！樊哙也不示弱，瞪着眼睛回看过去，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哎哎哎！樊哙！休得无礼！”

　　刘季连忙呵斥，但语气并不严厉，反而若有若无的纵容之势。

　　“羽儿！”

　　范增急忙出声，同时用眼神制止了即将发作的项羽。

　　项伯也赶紧打圆场，堆起满脸笑容上前，拉住刘季的手：

　　“哎呀呀，沛公勿怪！勿怪！羽儿他…他近日因项公之事，心情郁结，绝非有意怠慢！沛公与诸位兄弟远来辛苦，快请入营歇息！援军之情，我项氏没齿难忘！”

　　范增也顺势道：“沛公深明大义，雪中送炭，增代楚军上下，谢过沛公，谢过赵王！”

　　他这话既是缓和气氛，也是点醒项羽，无论如何，对方是来帮忙的。

　　经过项伯和范增一番转圜，场面总算没有彻底僵住。

　　项羽冷哼一声，转身率先向营内走去。

　　刘季脸上依旧笑呵呵的，仿佛毫不在意，带着曹参、张耳等人跟上。

　　进入中军大帐，分宾主落座。

　　气氛依旧有些微妙尴尬。

　　范增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入正轨：“沛公远来辛苦。如今雍丘城内，乃秦将李由，此人善守，且收拢了不少败兵，城坚粮足，急切难下。不知沛公有何高见？”

　　刘季打了个哈哈：“能有什么高见？全听项将军和亚父安排！赵王派我来，就是给项将军打下手的，项将军指哪，就打哪！”

　　他这话看似谦卑，实则把皮球踢了回去，既不得罪人，也暗藏机锋——你们项家是主，打了胜仗自然是你们指挥有方，若是打不下，也怪不到我刘季头上。

　　项羽闻言，嘴角撇了撇，更觉得此人滑头。

　　范增倒是点点头：“既如此，那我等便商议一下攻城方略。李由兵力集中于东、南二门，北门临水，西门之外地势较为开阔，或可作为主攻方向…”

　　针对雍丘攻防战的军事部署，就在这略显怪异和彼此试探的氛围中展开。

　　刘季带来的生力军无疑增强了楚军的实力，但两支队伍的主帅之间那难以调和的气质差异和防范意识，为这场合作蒙上了一层阴影。

　　项羽觉得刘季土鳖滑头，连带对只派刘季前来的赵戈更添不满。

　　刘季觉得项羽傲慢无礼，但碍于对方势力和赵戈的“叮嘱”，暂时隐忍，心中却已埋下芥蒂的种子。

　　唯有范增，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仔细观察着刘季及其麾下的曹参张耳等人，心中暗自凛然：

　　‘此沛公，看似市井无赖，然能得萧何、曹参、张耳等辅佐，绝非凡俗之辈。其能屈能伸，隐忍不发，更似枭雄之姿。赵戈派他来，恐怕未必安了什么好心…’

　　龙与虎的初次相会，便在各自的心计与算计中，磕磕绊绊地开始了。

　　他们的合作，注定不会平坦。

　　而远在定陶的赵戈，仿佛一个高明的棋手，正默默注视着棋盘上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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