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谣言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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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婴拉着襄强的手，在九江城内“偶然”巡视，享受着“礼遇王孙”带来的奇特满足感时，几条轻舟，已载着赵戈最隐秘的心腹，悄然离开了九江码头，逆流而上，直扑陈郡。陈郡，陈胜王宫。
气氛与九江的喧嚣截然不同。
虽因九江大捷而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但宴席散去后，无形的焦虑和紧张感藤蔓般在王宫深处悄然滋生。
粮仓的储备在肉眼可见地减少，新募的士卒良莠不齐，旧楚遗老们对新法度阳奉阴违，来自各方将领索要粮饷军械的文书堆积如山……
陈胜端坐在新制的王座上，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大王！”
相国房君蔡赐忧心忡忡地呈上一卷竹简。
“南阳方面急报，吴广将军围攻荥阳不利，伤亡颇重，再次请求增兵和粮草……”
陈胜烦躁地挥挥手：“增兵？粮草？孤哪里还有兵粮给他！九江那边缴获的物资呢？葛婴的奏报怎么还没到？只报了个大捷，具体缴获几何，何时押运回陈，只字不提！他葛婴眼里还有没有孤这个王！”
蔡赐不敢接话。
就在这时，谒者令匆匆而入，脸色凝重，手中捧着一卷看似寻常的布帛密报，声音压得极低：“大王，九江……有密讯传来，非同小可！”
陈胜心头一跳，猛地坐直身体：“呈上来！”
布帛展开，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清晰，显然是匆忙写成。
内容仿佛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陈胜的神经：
“……九江大捷后，葛婴骄横日甚，出入僭越，俨然九江之主……更于府中私会一落魄男子，名唤襄强……葛婴当众称其为‘楚襄王之后’，礼遇甚隆，言必称‘王孙’……酒后狂言，谓‘楚不可无王’……城中已有流言，谓葛婴欲效周勃，陈平故事，拥立襄强为楚王，割据九江，以抗暴秦，亦……亦未必尊奉陈郡……”
“啪！”
陈胜手中的布帛被他猛地攥紧！
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瞬间变得惨白！
一股无法遏制的冰寒怒意，夹杂着被背叛的剧痛和恐惧，如同火山熔岩般轰然冲上头顶！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濒临疯狂的铁青！
“楚襄王之后……拥立为王……割据九江……未必尊奉陈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尖上！
“葛——婴——！！！”
一声如同受伤濒死猛兽般，凄厉到变调的咆哮，猛然从陈胜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咆哮声蕴含着滔天的怒火，刻骨的猜忌和被信任臂膀从背后捅刀的锥心之痛！
猛地从王座上站起，巨大的力量带翻了沉重的王座，“轰隆”一声巨响砸在地上！
殿内所有侍从吓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倒一片，浑身筛糠般颤抖，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大气不敢出。
陈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手中那卷仿佛带着葛婴和襄强气息的布帛，眼中燃烧的已不仅仅是愤怒，而是足以焚毁一切，带着毁灭气息的狂暴杀意！
九江大捷的荣耀，柱国大将军的恩宠……此刻在他心中，全都化作了葛婴图谋不轨，拥兵自重的铁证！
“好……好一个柱国大将军！好一个假节钺！”
陈胜的声音嘶哑，似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孤赐你荣华富贵，赐你无上权柄……你竟敢……竟敢……”
他猛地将手中攥成一团的布帛狠狠砸在地上！
布帛散开，像似一条死蛇。
“来人！”
陈胜的声音陡然拔高，如九幽寒风刮过殿宇，“传孤王急诏！命……命蔡赐！即刻点齐王宫禁卫精骑三千！持孤王符节佩剑！昼夜兼程，奔赴九江！”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却带着冻结骨髓的决绝：
“给孤——将葛婴……就地正法！取其首级，星夜回报！”
“那个什么狗屁‘王孙’襄强……给孤……碎！尸！万！段！”
最后一个字落下，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
相国蔡赐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陈胜那要吃人般的赤红目光死死钉在原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殿外，暮色沉沉，阴云四合，将陈郡王宫笼罩在一片不祥的晦暗之中。
一场因胜利而点燃的烈焰，最终烧向的，却是点火者自己。
九江城内的觥筹交错，葛婴那志得意满的笑声，襄强那惶恐不安的脸……都将在这一纸冰冷残酷的王命下，被碾得粉碎。
而赵戈，站在九江城头的阴影里，眺望着陈郡的方向，等待着那必将到来的血色风暴。
他脚下的城墙砖石，冰冷而坚硬。
陈胜那声饱含杀意的咆哮还在殿宇梁柱间嗡嗡回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锈蚀般的血腥味。
跪伏在地的蔡赐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那句“大王三思”卡在喉咙里，被陈胜眼中那焚毁一切的疯狂死死压住，吐不出来。
“大王！万万不可啊——！”
一个略显苍老却异常清晰，带着急切劝阻的声音，好似冰锥刺破凝固的灼热空气，骤然在殿门口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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