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吴广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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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的森严殿宇，葛婴临死前空洞绝望的眼神，陈胜的猜忌，所有的一切，在踏入位于陈郡城西临时居所时，好似沉重的枷锁被卸下。赵戈反手关上沉重的木门，将门外两名陈胜派来“护卫”的甲士身影隔绝。
屋内没有点灯，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格子。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气息带着陈郡夜风中特有的尘土和远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吐出肺腑，冰寒刺骨。
劫后余生？不。
更像是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刚刚踏过最惊险的一段。
每一步，都是算计，都是拿命在赌。
葛婴死了，田臧下了死牢，庄贾暂时退避，他看似成了最大的赢家——护军都尉，假节，总督九江陈郡军务，位极人臣。
可这赢得的，是陈胜刻骨铭心的猜忌，是田臧庄贾一党不死不休的怨恨。
这居所四周，那些明里暗里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
走到屋中那张粗糙的木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桌面。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一张简陋炭笔勾勒的军事舆图上。舆图的中心，清晰地标注着两个刺目的字——荥阳。
荥阳……大哥吴广……
按照历史的车轮，此刻的吴广，正率领大军围攻这座秦朝关东最重要的粮仓和战略枢纽。
历史也清晰地记载着，荥阳城坚池深，守将李由，李斯之子顽强善守，义军久攻不下，士气日渐低落。
最终，矛盾爆发，田臧矫诏，袭杀吴广于军中，取其首级献与陈胜，酿成义军内部第一场惊天惨剧！
田臧……赵戈的指尖重重按在舆图上“荥阳”二字旁。
此刻田臧被他设计打入死牢，但赵戈深知，以陈胜的心性，以及对田臧背后势力的忌惮和利用，田臧绝不会在牢中待太久！
放虎归山，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田臧重获自由，甚至被派往荥阳前线……那历史的惨剧，极可能以另一种方式重演！
大哥吴广今日在瓮城前的及时出现，还有他亲自“押送”自己踏入王庭时，那复杂眼神背后深藏的维护之意……一股暖流，夹杂着沉重的责任，涌上赵戈心头。
这位草莽出身，性情刚直的大哥，是这乱世泥潭中，为数不多还能让他感受到一丝“人味”的存在。
他不能坐视！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三声带有节奏的叩门声，打断了赵戈纷乱的思绪。
是自己人。
“进。”赵戈沉声道。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普通仆役衣服，面容精悍的汉子闪身而入，迅速掩好门，低声道：
“都尉，假王吴将军来访，已至前厅。”
吴广？赵戈眼神一凝。他刚想到荥阳，大哥就来了！是巧合么？
“知道了。奉茶，我即刻便到。”
赵戈迅速收敛心神，整了整身上那件半旧的皮甲，将案上的舆图卷起。
前厅内点起了灯火，驱散了部分寒意。
吴广并未着甲，只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风尘之色未褪，坐在主位下首的席上。
他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粗茶，但他并未去碰，只是双臂抱胸，浓眉紧锁，眼神沉凝地望着跳跃的烛火，心事重重。
脚步声响起，赵戈步入厅内。
“大哥。”
赵戈拱手行礼，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激，“今日瓮城，若非大哥及时赶到，小弟恐已身首异处。”
吴广闻声抬头，那双饱经风霜的虎目落在赵戈身上，锐利如昔，却少了几分战场上的杀伐，多了些许深沉的审视和疲惫。
摆了摆手，声音低沉：“自家兄弟，说这些作甚。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席位。
赵戈依言坐下。厅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吴广的目光在赵戈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看穿他平静的外表，看清那颗深不可测的心。
终于，他打破沉默，声音沉重沙哑：“今日王庭……你做得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干净利落，自证清白，还反手将了田臧一军。葛婴……咎由自取，死得不冤。”
赵戈微微垂首：“全赖大王明察，大哥回护。”
他避开了吴广那探究的目光。
“明察？”
吴广嘴角扯出一个略带讥讽的弧度，随即又化为沉重的叹息，“大王……他变了。猜忌日重，手段……也愈发酷烈了。”
他端起粗陶茶碗，又重重放下，似是茶水的滋味难以下咽，“田臧此獠，阴险狡诈，此次虽被你打入牢笼，但……恐难长久。”
赵戈心中微动。吴广也看到了这一点！
他不动声色地点头：“大哥所言极是。田臧根基深厚，党羽众多，大王……或有借重之处，亦或投鼠忌器。”
吴广深深看了赵戈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果然看得透彻。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眉宇间凝聚起浓重的忧虑，声音也低沉下来：“愚兄此来，一是看看你，二来……也是心头压着巨石，不吐不快。”
他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古铜色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荥阳……久攻不下！”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敲在赵戈的心上，也印证了他之前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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