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晨光与棋局

　　翌日清晨，林焰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阳光透过纱帘，在床尾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雨后天晴般的清新气息。

　　他起身洗漱，走到餐厅时，意外地发现谢云深竟然还在。男人穿着舒适的浅灰色羊绒衫，正坐在餐桌旁看报纸，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晨光勾勒着他沉静的侧影，少了几分夜晚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早。”谢云深从报纸上抬起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语气自然。

　　林焰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在他惯常的位置坐下。“早。”

　　周叔安静地送上早餐。简单的白粥小菜，配上刚出笼的虾饺，热气腾腾。

　　两人沉默地用着餐，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气氛却不似以往那般紧绷，流淌着一种奇异的平和。

　　吃完早餐，谢云深放下报纸，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起身去书房，而是看向林焰：“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林焰回答。这是实话，身体的确轻松了不少，连带着心情似乎也明朗了些许。

　　“嗯。”谢云深沉吟片刻，忽然道：“会下棋吗？”

　　林焰一怔，摇了摇头。在孤儿院和街头，他学会的是如何用拳头活下去，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之事，与他原本的世界相隔甚远。

　　“想学吗？”谢云深又问，语气随意，仿佛只是临时起意。

　　林焰看着他。男人的眼神很平静，带着一丝询问，没有强迫，也没有施舍的意味。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谢云深唇角微扬，起身道：“跟我来。”

　　他带着林焰来到书房隔壁的一间小起居室，这里临着花园，光线极好。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紫檀木的围棋盘，两旁是舒适的软垫。

　　谢云深在一边坐下，示意林焰坐在对面。他拿出棋子，开始讲解最基本的规则——气、眼、死活。

　　他的讲解清晰扼要，没有多余的废话，却也不会让人感到晦涩难懂。林焰学得很认真，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如同当初接触钢琴一样，带着一种陌生的挑战性。

　　实战阶段，林焰自然是溃不成军。他的落子毫无章法，全凭直觉，很快就被谢云深包围、提起。

　　谢云深没有嘲笑，也没有刻意相让。他会在他走出明显昏招时，点出其中的问题，语气平淡客观：“这里如果挡，还能多做一口气。”

　　或者在他一片棋子即将被围歼时，提醒道：“看看这里，是否还能做出第二个眼？”

　　林焰一开始有些挫败，但很快被这种纯粹的智力较量吸引了。他凝神思考，试图理解那些看似简单实则奥妙无穷的规则。

　　一局终了，毫无悬念的惨败。

　　林焰看着棋盘上自己零落可怜的几颗白子，抿了抿唇。

　　“还不错。”谢云深却给出了评价，开始动手收拾棋子，“初学能想到在角部做活，不算太差。”

　　这算不上夸奖，更像是一种客观的肯定。但林焰听了，心里那点挫败感竟奇异地消散了些许。

　　“再来一局？”谢云深收拾好棋盘，抬眸看他，眼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鼓励。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光滑的棋盘上，映着黑白分明的棋子。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木香和墨香。

　　林焰看着对面男人沉静的面容，点了点头。“好。”

　　第二局开始。

　　这一次，林焰落子谨慎了许多，虽然依旧稚嫩，却开始尝试运用刚刚学到的规则去思考。

　　谢云深依旧从容应对，但林焰能感觉到，他的速度慢了一些，似乎在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

　　当林焰终于依靠自己的计算，成功救回一小块原本必死的棋时，他几乎要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但很快又克制住了，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谢云深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没有说话，只是指尖夹着一枚黑子，轻轻敲击着棋盘边缘，发出规律的、清脆的声响。那声音里，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晨光正好，棋盘之上，不再是单纯的驯服与反抗，而是两个心智的平等交锋与引导。

　　林焰沉浸在这种新奇的体验中，暂时忘却了身份，忘却了囚笼，只剩下黑白棋子构成的、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

　　而谢云深，看着少年微微蹙眉认真思考的模样，看着他因为一点微小进步而瞬间发亮的眼睛，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也被这温暖的晨光，悄然融化了一角。

　　有些东西，正在这无声的落子间，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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