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将计就计之猎人与猎物的游戏

　　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如墨，城市尚未苏醒，只有零星路灯在晨雾中晕开昏黄的光圈。苏清雪将偷来的机车停在距离目标坐标十公里外的废弃修车厂，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在微光中投下扭曲的阴影。这是她计划中的第一个安全点，她需要在这里更换交通工具，做好最后的准备。

　　指尖在冰冷的金属车身上划过，她的心跳异常平稳。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可言。她打开偷来的背包，里面是她从据点秘密带出的基础装备：一把能量手枪，几个备用能源匣，简易医疗包，还有那枚至关重要的追踪器。

　　就在她准备更换伪装服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不是普通的车辆，是经过特殊改装的、刻意压制了声响的悬浮引擎！

　　苏清雪全身瞬间绷紧，如同察觉到危险的猎豹，迅速闪身躲进一堆生锈的轮胎后面。能量手枪悄无声息地滑入掌心，她屏住呼吸，瞄准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一道黑色的流线型车影如同幽灵般滑入修车厂破败的大门，精准地停在了她藏身的机车旁。车门无声开启，一个她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迈步下车。

　　陈默。

　　他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作战服，外面套着普通的黑色外套，面容冷峻如冰封的湖面，唯有紧抿的唇线泄露了内心的波澜。但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目标的鹰隼，直直地看向她藏身的方向。

　　出来吧，苏清雪。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修车厂里回荡，带着压抑的怒火，我知道你在这里。

　　苏清雪的心脏猛地一缩，握枪的手指尖微微发凉。她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他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里。她缓缓从阴影中站起身，枪口依旧指着他，声音冷硬：你怎么找到我的？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在她手中的枪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得几乎割伤人的弧度：你以为你偷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追踪器？那是我特意改装过的双向标定装置。从你离开仓库的那一刻起，你每一步都在我的视野里。

　　他向前迈出一步，无视那可能随时喷射出能量光束的枪口，胸膛几乎要抵上那危险的枪口，目光却死死锁住她闪烁的眼眸：这就是你的计划？单枪匹马去闯龙潭虎穴？用我教你的技巧来对付我？

　　破败的修车厂里，机油味与铁锈味混合成一种危险的气息。几缕晨光从顶棚的破洞射入，在布满油污的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一如两人此刻对峙的立场与交织的命运。

　　我必须去。苏清雪没有放下枪，眼神坚定地与他对峙，你知道我为什么必须去。

　　我知道。陈默又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灼热的呼吸，但我告诉过你，不行。

　　所以你打算强行把我带回去？苏清雪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然后用什么关住我？另一个据点？还是某个你认为的牢笼？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充满了火药味。修车厂外，远处传来一声货车的鸣笛，更显得厂内死寂。

　　就在苏清雪以为他会动手时，陈默却忽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怒火似乎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的无奈。

　　他吐出一个字，声音沙哑了几分，我不拦你。

　　苏清雪愣住了，握枪的手下意识松了松。

　　我跟你一起去。陈默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什么？苏清雪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明明知道那是陷阱！

　　正因为知道是陷阱，才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焦灼，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决心？拦不住你，就看着你去送死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既然你一定要去，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苏清雪喃喃重复，枪口不自觉地垂低了些许。独自赴死的决心，在他那句我跟你一起去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不是因为恐惧死亡，而是突然意识到——若他因她的死亡而再次陷入长达三十年的痛苦，那她的牺牲将毫无意义。这种被需要的沉重，远比孤独的死亡更需要勇气。

　　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模样，陈默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心痛。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她隐藏在坚强外表下的脆弱，了解她为追寻真相可以付出一切的执念。既然无法阻止，那就陪她共赴深渊——这一世，他绝不再让她独自面对任何危险。

　　K算准了你会因为那个坐标，因为你父亲的影像而失去理智，独自前往。陈默的大脑飞速运转，眼神锐利如刀，他一定在那里布下了针对你一个人，或者说，针对失去理智、孤身犯险的苏清雪的杀局。但他未必算得到，你会去，而我，也会去。更算不到，我们是清醒地、有备而去。

　　他向前又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我们可以利用他的预料之中，打他一个出其不意。将他的陷阱，变成我们的反击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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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清雪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那份与她同生共死的决然。理智告诉她，这个计划依然疯狂，风险巨大。但情感上他那句我跟你一起去，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她独自面对未知与危险的孤勇之下，那深藏的不安与恐惧。

　　她缓缓垂下了持枪的手。

　　陈默看着她的动作，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柔和了一丝。他伸出手，不是去拿她的枪，而是轻轻握住了她那只刚刚还紧握着武器、此刻微微颤抖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那温度透过皮肤，奇异地安抚了她冰凉的指尖。

　　但是，他紧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强势，不容反驳，必须按照我的方案来。我们需要更周密的计划，更充分的准备，需要调动我们能动用的所有资源。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复仇或寻真相，苏清雪，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战争。明白吗？

　　他的话语，他的触碰，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守护，像一张密实的网，将她牢牢包裹。苏清雪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此刻有些狼狈却不再孤独的身影。她鼻尖微微一酸，一直强撑着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见她终于妥协，陈默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巨石才稍稍落下。他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开始快速打量周围环境：这里不能久留。K很可能已经通过某种方式监控着你的动向。我们需要立刻转移，去我在城西预设的另一个安全屋，那里有我们需要的装备和情报支持。

　　他走向那辆黑色的悬浮车，示意她上车。

　　重新上路，车内一片沉默。但与之前的决绝和悲壮不同，此刻的沉默中，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共同面对命运的凝重与默契。他们之间横亘着前世今生的误会与伤害，但在对抗K和追寻真相这件事上，他们的立场前所未有地统一——她是他的软肋，亦是他的铠甲；他是她的束缚，更是她的归途。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城市的天际线开始泛起鱼肚白。苏清雪靠在椅背上，看着陈默专注驾驶的侧脸，他紧抿的唇线和微蹙的眉头显示出他大脑正在高速运转，制定着那个将计就计的疯狂计划。

　　她悄悄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用防水材料紧紧密封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微型存储器。这里面，记录了她重生以来，凭借记忆和暗中调查整理出的所有关于深渊财团、关于K的行为模式、关于方舟计划的蛛丝马迹，以及她对于怀表、对于自身能力来源的所有推测和秘密。这是她准备万一无法生还，留给他的最后线索。

　　她原本打算在抵达坐标前，找个机会匿名寄给他。但现在......

　　她攥紧了那枚微小的存储器，指尖感受到它坚硬的轮廓。

　　几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城西一处看起来极其普通的旧式公寓楼。陈默的安全屋设在其中一套公寓内，内部却别有洞天，配备了基础的情报分析和通讯设备，以及一个隐蔽的武器库。

　　陈默立刻投入工作，联系林薇和周锐，调动远程支援，同时开始详细规划前往坐标地点的路线、潜入方案以及各种应急预案。苏清雪则在一旁，根据自己的记忆和对K的了解，不断补充和修正他的计划。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在安全屋内进行了周密的部署。陈默负责整体行动规划和外围支援调度，苏清雪则凭借对K的了解，重点分析了陷阱可能的表现形式及反制措施。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演，每一个意外都被预先考量。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流逝，窗外天色渐渐暗下，夜幕再次降临。行动，定在次日凌晨。

　　当晚，在各自做完最后的检查和准备后，陈默站在布满数据和地图的光幕前，进行最后的推演。苏清雪静静地走到他身后。

　　陈默。她轻声唤道。

　　陈默转过身，脸上带着连日奔波和高度集中精神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苏清雪抬起手，将那枚微型的存储器递到他面前。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眼神复杂，带着托付，也带着一丝诀别的意味。那不是简单的金属存储设备，而是她两世人生的重量，是她能给他的、最后的、也是全部的信任。

　　这个，你拿着。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里面是我知道的所有关于重生、关于怀表、关于我身上异常的记录和推测。如果我这次没能回来，这里面的东西，或许能帮你找到对付K和深渊的关键。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大的信任和告别。

　　陈默的目光落在那枚小小的存储器上，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看着她递出存储器，仿佛在交代遗言的模样，他感到一阵撕裂般的心慌。他绝不能再次经历那种失去她的、足以焚尽理智的恐慌。这一世，他宁可与她共同沉沦，也绝不独活。

　　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抬眸，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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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悲伤的寂静。

　　下一秒，陈默猛地伸出手，却不是去接那枚存储器，而是一把紧紧攥住了她递出存储器的那只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强势，甚至让她感到了些许疼痛。他的指尖灼热，紧紧贴着她的皮肤，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他的决心烙印进她的血脉里。

　　苏清雪惊愕地抬头，对上他那双此刻翻涌着激烈情绪的眼眸。

　　没有如果。

　　他的声音嘶哑如砂石磨砺，每个音节都饱含着压抑了两世的情感重量，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狠狠砸在她的心上。他紧紧盯着她，眼神霸道而专注，里面是她从未见过的、如此清晰外露的需要和不舍。

　　苏清雪，你听清楚了。他一字一顿，不容置疑地说道，握着她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没有如果。要回，一起回。

　　这不是请求，不是商量，而是宣告。是跨越了两世生死后，最直白、最坚定的守护誓言。

　　苏清雪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几乎要捏碎她的力道和温度。一直强撑的冷静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热，视线瞬间模糊。

　　她没有挣脱，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仿佛那是狂风暴雨中唯一的锚点。

　　那枚微小的存储器，依旧静静躺在她的掌心，被他温热的手掌一同包裹。

　　陈默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唇瓣，心中的某个角落彻底软化。他松开些许力道，但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是将她的手掌，连同那枚存储器，一起紧紧包裹在自己掌心。

　　相信我。他低声说，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笃定，也相信你自己。我们，都不会有事。

　　苏清雪望着他，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但她没有哭泣，只是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仿佛要将彼此的生命力通过交握的双手传递。

　　那枚承载着无数秘密和可能的存储器，被紧紧握在两人交叠的掌心之间，温度逐渐攀升。它不再是一份单方面的托付，而是成了他们之间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共同的秘密与誓约。

　　他们紧握的手久久没有分开。

　　窗外，夜色深浓如墨，仿佛K张开的巨大罗网。

　　但他们都明白，这一次，他们不仅要破网而出，更要让织网者付出代价。

　　黎明到来之时，猎人与猎物的游戏，将彻底改写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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