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沉沦

　　夜色如墨。

　　西郊，一辆黑色的行动指挥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边的阴影里，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

　　车门打开。

　　穿着一身深蓝色作战服的女子和苍狗，一前一后，利落地跳下了车。

　　女子回过头，冰冷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了车内那个还坐在主控台前的技术宅身上。

　　黑框眼镜男立刻缩了缩脖子，一脸无辜：“哇靠，老大，不是吧？我是后勤诶！我的能力……你也知道的，除了敲代码快一点，手无缚鸡之力啊！”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黑框眼镜男立刻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一脸生无可恋地从车里爬了出来，“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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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空洞入口处，一片狼藉，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掩着。

　　而就在那片最深沉的阴影里，一个瘦弱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

　　是那个快递员。

　　苍狗的反应，快如闪电。

　　他甚至没有给对方任何开口的机会。

　　只是目光一凝，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便如同铁钳般，瞬间锁死了目标！

　　那个穿着快递制服的青年，浑身猛地一僵。

　　他被那股看不见的力量，死死地束缚在了原地，双手被强行按在身体两侧，双脚也并拢得如同焊在了一起。

　　然而，面对这种绝对的力量压制，他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惊慌或恐惧的神色。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

　　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他说：

　　“晚上好啊，各位......”

　　“‘正派人士’。”

　　然后。

　　嘭。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般的声响。

　　他就那么……消失了。

　　不，不对。

　　不是消失。

　　而是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身形暴涨、肌肉虬结、覆盖着油亮黑色鬃毛的……

　　狰狞的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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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间卧室。

　　房间不大，但很整洁。

　　电脑桌上，屏幕还亮着，旁边摆着几个手办，窗台有盆小小的多肉，长势正好。

　　墙上，挂着一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像被打了马赛克一样，模糊一片。

　　窗外，也是一片灰蒙蒙的、如同浓雾般的混沌。

　　启明坐在床边。

　　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劲。

　　他只是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是早上九点十五分。

　　……上班要迟到了。

　　他模模糊糊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但紧接着，又是一阵迷茫。

　　上班……上什么班来着？

　　就在这时。

　　叮咚。

　　门铃响了。

　　他站起身，有些木然地，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覆盖着黑色鬃毛的……狼人。

　　它身上，还穿着一件明显小了一号的、“蜂鸟速运”的快递制服，看上去有些滑稽。

　　启明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狼人将一份文件递了过来，声音沙哑。

　　“你好，你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启明麻木地接过了那份文件。

　　文件上，没有收件人，没有地址，只有一行行由无数个、大小不一的黑色方块组成的、毫无意义的乱码。

　　【████████████】

　　【█████，█████████。】

　　【████████。】

　　他看不懂。

　　但他又感觉，这些扭曲的符号，似乎……异常的熟悉。

　　就像……

　　就像不久前，在意识彻底陷入昏沉之前，那个穿着深蓝色作战制服的、英姿飒爽的女人，在公司里说的的那些话一样……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常理之下，“听到的声音”与“看到的文字”，是绝不可能被画上等号的。

　　他只是本能地，被眼前那些不断变化的黑色方块，所深深吸引。

　　在他的视野里，那些乱码，开始变得越来越混乱，越来越扭-曲。

　　它们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数蠕动的黑色虫子，在他的视网膜上疯狂地爬行、纠缠、融合……

　　然后。

　　在那片极致的混乱之中，一种更高层次的“秩序”，陡然浮现。

　　他……看清了。

　　那些由无数乱码融合而成的、真正的文字，只有四个。

　　【协议……篡改……】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他脑海深处，轰然炸开！

　　那一瞬间，他仿佛明悟了什么。

　　而眼前的整个世界——他前世的房间、那个穿着快递服的狼人、窗外那片混沌的浓雾——如同被重锤击中的镜面，开始浮现出蛛网般的、密密麻麻的裂纹。

　　然后，轰然破碎！

　　......

　　......

　　......

　　尚蜀市第三市立医院，住院部大楼外，街角的阴影里。

　　一道瘦弱的身影，正靠在墙角，微微抬起头，鼻尖，在空气中，一下一下地、如同猎犬般，轻轻翕动着。

　　他在嗅着什么。

　　片刻后。

　　他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光芒的眼睛，猛地锁定了住院部七楼，某个亮着灯的窗口。

　　阴影中，他的嘴角咧开了一个扭曲的、不似人类的笑容。

　　“找到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头巨大的狼人，无声无息地，凭空出现在了他身旁的另一片阴影里。

　　狼人抬头，看了一眼七楼那个窗口，然后，四肢发力，如同最矫健的猿猴，悄无声息地，顺着大楼外墙的管道和空调外机，开始向上攀爬潜入。

　　阴影中的人影看着那头狼人灵活穿行的身影，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啧，要是最近去过那间病房，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原地等待着。

　　终于，那头狼人，成功地从七楼那个大开的窗口，翻了进去。

　　他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他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下一秒，他整个人，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原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巨大的狼人。

　　紧接着，“嘭”的一声，那头刚刚出现的狼人，便如同气泡般凭空消散，只在原地留下几根缓缓飘落的黑色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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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楼，一间单人的高级病房里。

　　房间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

　　唯一的病床上，启明正静静地躺着，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沉。

　　而就在他旁边的陪护椅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正是那个瘦弱的青年。

　　他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如同一个来探望好友的访客，双腿交叠，姿态轻松。

　　他的眼睛，时不时地，会朝着自己视野的右上角，瞥上一眼，似乎在看着什么倒计时。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出来吧。”

　　话音落下。

　　一头巨大的黑色狼人，凭空出现在了病房内，将这本还算宽敞的房间，瞬间挤得有些逼仄。

　　他站起身，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还在沉睡的、毫无防备的脸。

　　“搞这么麻烦，”他轻声说道，“就是为了……能亲自送你去死。”

　　“都是你，是你害我，走到这一步的。”

　　“本来……我还可以成为黑暗中的秩序，我可以……当个超级英雄。”

　　“都是因为你……”

　　“不过也好，”他话锋一转，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病态的笑容，“当反派，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今天下午那个女人，成了我的第一笔‘罪恶值’，给了我这个‘互换坐标’的能力。”

　　“现在，只要杀了你这个‘玩家’，系统一定会给我大量的奖励吧？我很好奇……到时候，我能换取什么样的、更强大的能力呢。”

　　他看着启明那张沉睡的脸，呼吸均匀。

　　他没有叫醒对方的打算。

　　他不需要和这个将死之人，进行任何长篇大论的交流。

　　刚刚那番话，更多地，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说给一个，已经彻底沉沦黑暗的自己听的。

　　他已经说完了。

　　现在，他要杀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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