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暗影中的窥伺者

　　后半夜的寒意，比沼泽的泥泞更能浸透骨髓。

　　废墟内，月光石残片的光芒已微弱如萤火，勉强勾勒出四人的轮廓。诺尔靠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断墙下，独眼在阴影中半开半阖，看似假寐，实则耳廓微不可察地翕动着，捕捉着外界每一丝异响。欧阳轩裹紧了略显单薄的长衫，在角落里蜷缩着，呼吸均匀，但紧蹙的眉头显示他并未沉睡，或许正沉浸在推演星图或解析符文的思绪里。雨沫则保持着猎人的习惯，背靠一根相对稳固的石柱，长弓横于膝上，一只手轻轻搭着弓弦，仿佛随时可以跃起击发。

　　龙啸天盘膝坐在稍靠内的位置，胸口的玉佩传来持续而温和的热流，滋养着他疲惫的经脉和隐隐作痛的内伤。然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感，却让他无法真正入静。并非来自外界的危险预警，而是一种……源自内部的、微弱的牵引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拨动他刚刚稳固下来的炼气中期境界。

　　是错觉吗？还是……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面刻有壁画和标记的墙壁。黑暗中，标记的轮廓早已看不清，但那瞬间的共鸣感却记忆犹新。父亲留下的玉佩，与这远古的遗迹，究竟有何关联？归墟……父亲龙越的踪迹，难道真的与这吞噬一切的传说之地紧密相连？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沙沙”声，从废墟外侧的某个方向传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雨沫搭在弓弦上的手指骤然绷紧。诺尔半阖的独眼猛然睁开，精光一闪而逝。连看似沉睡的欧阳轩也瞬间屏住了呼吸。

　　四人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连目光都未曾交汇，但整个废墟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那“沙沙”声时断时续，并非沼泽中常见的虫豸或小兽爬行的声音，更像是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极有耐心地……摩擦着干燥的苔藓或碎石。

　　龙啸天悄然将灵识（突破炼气中期后，他已能初步外放感知）向声音来源处探去。然而，废墟外围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的灵识如同泥牛入海，只能感知到一片模糊的黑暗和浓重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瘴气，根本无法分辨具体事物。

　　诺尔无声无息地挪到破损的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夜色深沉，雾气弥漫，视线所及不过数丈。但他独眼中锐利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不远处一片异常浓密的、如同鬼影般摇曳的枯死灌木丛。

　　雨沫则微微侧头，将耳朵贴近地面，猎人的本能让她试图通过地面的震动来分辨来袭者的数量、体型和距离。她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欧阳轩悄悄移动到龙啸天身边，用极低的气声耳语：“不对劲……这声音，不像是活物。倒像是……某种机关傀儡，或者被操控的尸骸在移动。”他博览群书，对各种奇闻异录有所涉猎。

　　龙啸天心中一凛。黑水泽中诡异的事物层出不穷，湖心岛的恐怖经历犹在眼前。难道他们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处遗迹，并非安全的避难所，而是另一个陷阱？

　　“不止一个。”雨沫突然用气声开口，打破了死寂，“三个……不，四个方向都有。它们在慢慢合围。”

　　诺尔从窗边缩回，对着众人做了几个简洁的手势——示意敌人从四面靠近，意图不明，但显然不怀好意。他握紧了拳头，碎岩劲的暗黄光芒在皮肤下隐隐流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是战，是逃？

　　废墟只有一个出口，且已被堵死。突围，必然要正面冲突。固守，则可能被瓮中捉鳖。

　　龙啸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感受着胸口玉佩的温热，那悸动感似乎与外界逼近的威胁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呼应。他看了一眼壁画的方向，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

　　“欧阳兄，”他压低声音，“这遗迹的墙壁符文，你能看懂多少？有没有可能……借助这里残留的某种力量？”

　　欧阳轩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他再次仔细打量起墙壁上那些模糊的刻痕：“不好说……这些符文非常古老，与现今流传的体系差异很大。但如果是祭祀‘归墟’的场所，或许……有某种防御或驱邪的机制残留？”

　　就在这时，外面的“沙沙”声突然停止了。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比之前的声响更令人窒息。

　　紧接着，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浓郁死寂气息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缓缓渗透进废墟！这威压与湖心岛通玄境守卫的浩瀚磅礴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侵蚀性的、针对生命本源的恶意！

　　“来了！”诺尔低吼一声，全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雨沫的长弓已然举起，一支箭矢搭上弓弦，箭头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龙啸天也站起身，星力在经脉中加速运转，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漆黑的门外。他手中的匕首紧握，但更多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胸口的玉佩和周围的墙壁上。

　　黑暗中，几双闪烁着幽绿磷火的“眼睛”，缓缓在废墟门口浮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几个扭曲、僵硬、仿佛由淤泥和枯骨拼凑而成的身影，蹒跚着，踏入了月光石残光勉强照亮的范围。

　　它们的目光，空洞而贪婪，齐刷刷地锁定了废墟内的四个鲜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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