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君不见，吾为天谴

　　穆老那一声嘶哑的“为何啊”，消散在荒野的风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高天之上那道银色身影，像是没有听见。

　　又或者，她已经无法理解言语中的情感。

　　在场的所有王者，包括夜刃在内，都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

　　这不是低温。

　　是一种生命层次被绝对压制的剥离感。

　　他们看着那个女人。

　　那个曾经熟悉，此刻却陌生到令人恐惧的女人。

　　谢星眠动了。

　　她从高空飘落，动作很轻，没有一丝声音。

　　雪白的长裙，银色的长发，在死寂的夜色中，像是一场无声的葬礼。

　　她的脚尖悬停在离地三寸的空中，一步一步，走向那片被强行“抹除”的虚无区域。

　　她没有看穆老那张写满痛苦的脸。

　　她没有看夜刃等人惊骇的目光。

　　她甚至没有看一眼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的林远。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前方那片空无一物的地方。

　　“丫头。”

　　穆老嘶吼着，挣扎着想上前。

　　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志瞬间将他钉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禁锢了。

　　他们只能看着。

　　看着那个银发的女人，一步步走到那片虚无的边缘。

　　她停下。

　　那双死寂的银色眸子，只是静静注视着那片连法则都被抹去的“空”。

　　她就那么看着。

　　一秒。

　　两秒。

　　十分钟。

　　没有人敢出声，时间仿佛在这里被冻结。

　　终于，她抬起了手。

　　那只手，曾经会带着笑意捉弄某个小家伙，会轻柔地为他整理衣领。

　　此刻，只剩下玉石般的冰冷与苍白。

　　她的指尖，探入了那片“虚无”。

　　没有波澜，没有涟漪。

　　那片连皇者神念都能吞噬的虚无，在她的指尖下，仿佛温顺的宠物，开始向她呈现出那里发生过的一切。

　　她在用一种超越法则的方式，回溯已经消逝的真实。

　　许久。

　　她收回了手。

　　“咔。”

　　一声轻响。

　　是她白皙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的骨节脆响。

　　她转过身。

　　那双空洞的银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昏迷的阿紫和安若瑜身上。

　　她飘了过去。

　　她低头看着那两张沾满尘土的脸，看着她们紧蹙的眉头，像是在昏迷中依旧感受着恐惧。

　　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就像在看两件与自己无关的死物。

　　她再次抬手，两道柔和的源力从指尖飞出，没入阿紫和安若瑜的体内。

　　两女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紧蹙的眉头也随之舒展。

　　做完这一切，她便收回了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两件“物品”上的灰尘。

　　“丫头……”

　　穆老看着她的动作，强行压下心头的冰冷，抓住了一丝希望。

　　他拼尽全力，终于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丫头，你听我说。”

　　“我们……我们没有找到韩清的尸体。”

　　“夜刃分析，那股最后出现的力量，抹除了一切，但唯独韩清的气息是凭空消失的。”

　　“他……他很可能是被带走了，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穆老的声音带着恳求，试图将这个理论注入她那颗已经冰封的心。

　　然而。

　　谢星眠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再清冷悦耳，而是一种空洞、沙哑的杂音，像是两块浮冰在摩擦。

　　“我感觉不到了。”

　　她打断了穆老的话。

　　穆老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谢星眠看着他，或者说是透过他，看着这个无趣的世界。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的味道了。”

　　她不是在猜测，不是在推断。

　　她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由她亲自确认，足以毁灭一切的终极事实。

　　说完。

　　她那双死寂的银色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不是悲伤。

　　不是愤怒。

　　是一种纯粹的，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深渊为他陪葬的，毁灭意志。

　　“血色黄昏……”

　　“还有一个……不知名的老鼠……”

　　她缓缓念出这两个名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刻在天地间的死亡判决。

　　“穆叔。”

　　她突然看向穆老，称呼变了，但那份独有的亲近感已经荡然无存。

　　“传我命令。”

　　“苍穹学院自即日起，进入最高战争状态。”

　　“所有在外执行任务、驻守裂隙的学员、导师、供奉，三日之内，全部归建。”

　　“违令者，杀。”

　　“夜刃。”

　　她又看向夜刃。

　　“动用暗影所有力量，我要‘血色黄昏’的全部名单，从高层到外围，以及所有与他们有关联的家族、势力。”

　　“我要他们，鸡犬不留。”

　　“还有那只老鼠……”

　　她的银眸中，死亡的光芒一闪而逝。

　　“进化之手。”

　　“天沪。”

　　“东方月。”

　　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字眼，从她口中吐出。

　　穆老和夜刃遍体生寒。

　　这不是宣战。

　　这是审判。

　　向着人族内部的黑暗世界，甚至另一座超级壁垒，下达的灭绝令。

　　“丫头，不可。”

　　穆老嘶声力竭地吼道。

　　“那是内战，人族……经不起这样的内耗了啊。”

　　然而。

　　谢星眠只是漠然地看了他最后一眼。

　　“这个世界，他不在了。”

　　“那它，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话音落下。

　　她不再理会任何人。

　　玉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地上的阿紫和安若瑜托起，悬浮在她的身侧。

　　她的身影，连同那两个女孩，开始变淡，融入虚空。

　　“回去，等我。”

　　最后四个字，冰冷地回响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那满头刺眼的银发，和那足以冻结万古的死寂，彻底消失在了这片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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