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磕到了

　　张敏最终还是没在店里用餐，让赵勇用自家带来的多层食盒，仔细装了好几样菜，尤其是她最近特别馋的糖醋排骨和清爽的素菜，小心地提回家去了。

　　傍晚时分，喧闹了一整日的“季家速食店”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最后几位客人吃饱喝足，满意地离开。姚小星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最后一张桌子，插上门板，开始进行打烊前的清扫。

　　后厨里，姚小星蹲在灶下，小心地控制着灶膛里的火势，橘红色的火光映着他专注的脸庞。大铁锅里，炖着一锅奶白色的老鸭笋干汤，汤面微微翻滚，散发出浓郁鲜香的蒸汽，弥漫在整个厨房。

　　季知棠则在一旁的另一口灶台前忙碌着。案板上放着剁好的肉馅，她正仔细地将一节洗净的莲藕切成厚薄均匀的“连刀夹片”——每两片之间底部相连，不完全切断，像一个个张开的小嘴。

　　切好的藕夹被她放入清水中浸泡，去除部分淀粉，防止氧化变黑。

　　这是小丫头季知蘅点的菜——藕夹。小丫头最爱吃这些油炸过后又经炖煮，变得外酥里嫩、咸香入味的菜式了。

　　季知棠将泡好的藕夹捞出，用干净的布吸干水分，然后用筷子小心地将调味好的肉馅塞进藕夹之中，动作轻柔而熟练。接着，在塞好肉馅的藕夹外层，薄薄地拍上一层雪白的糯米粉，这样煎制时能形成一层酥脆的外壳。

　　她一边做着这些重复性的工作，一边不由自主地想着店铺的事情。

　　最近县衙秋税收缴，事务繁忙，许多吏员忙得脚不沾地；县学里似乎也到了某个关键时期，不少学子争分夺秒地埋头苦读。他们中午来店里吃饭，往往行色匆匆，即便季家速食店的出餐速度已经很快，依旧需要排队等待。

　　她好几次看到有人一边排队一边焦急地跺脚，拿到饭后也是狼吞虎咽，几分钟解决战斗，然后又急匆匆地赶回去。

　　这让她想起了现代无比发达的外卖行业。结合今天张敏夫妇的情况，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逐渐清晰起来——她是不是也可以尝试做“外卖”生意？

　　这样，那些时间紧迫的人不必浪费时间排队，可以直接预定，到点取走或者由店里派人送去；那些像张敏一样不便出门的人，也能在家中享受到店里的美食。这无疑能扩大客户群体，增加销售额。

　　但问题随之而来：盛装外卖的餐具怎么解决？如果用昂贵的瓷器或者耐用食盒，成本太高，加到饭菜价格上，恐怕就失去了价格优势；如果用一次性……这个时代哪来廉价的一次性餐盒？

　　竹盒或木盒倒是可以，但制作也需要成本，一个恐怕也要十五到二十文，这笔钱让顾客承担还是自己承担？似乎都难以推行。

　　她手上动作不停，眉头却越皱越紧，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嘴上还无意识地低声嘟囔着：“怎么办呢……餐具……成本……怎么才能降下来……”

　　王承绪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走进后厨的。他似乎是刚忙完生意上的事，信步走来看看。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温暖的灶火映照下，系着围裙的少女专注地低头忙碌着，侧脸线条柔和，长长的睫毛垂下，在她认真的神情中又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烦恼，嘴里还念念有词，煞是可爱。

　　他没有立刻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倚在门边，欣赏着这充满烟火气的“美人烹饪图”。

　　或许是心思飘得太远，季知棠一个分神，手中夹肉馅的筷子没放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哎呀”一声，下意识地就蹲下身去捡。

　　捡起筷子，她猛地站起身，头顶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片温热的柔软，随即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压抑的男性闷哼。

　　季知棠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是王承绪！而自己刚才起身太猛，差点撞到旁边的桌角，是王承绪及时伸出手掌，垫在了桌角与她头顶之间，缓冲了那一下撞击。

　　“王老板？您什么时候来的？”季知棠顿时觉得失礼，连忙后退两步，脸上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她目光下落，注意到王承忱那只还按在桌角的手背上，有一道明显的红痕，显然是刚才被她撞到后又硌在桌角所致。

　　“小星！快把红花膏拿来！”季知棠连忙喊道，语气带着歉意。

　　王承绪收回手，不在意地笑了笑，活动了一下手腕：“无事，季娘子不必惊慌，一点小磕碰，过两日便消了。”

　　季知棠却过意不去，开玩笑般说道：“王老板可别小看我这脑袋，硬着呢！撞一下可没那么简单，还是用点药揉开比较好，免得淤血。”

　　这时姚小星已拿着小小的青瓷药盒跑了过来。季知棠接过，用手指剜了一小块琥珀色的膏体，下意识地就想去拉王承绪的手帮他涂抹。然而她的指尖刚要触碰到对方的手背，却猛地对上了王承绪含笑的、带着某种深意的眼眸。

　　季知棠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瞬间意识到不妥——这里是礼教森严的古代，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好直接去拉陌生男子的手为其上药？这未免太过亲密越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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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脸颊更红了，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转而将药膏塞回姚小星手里，语气有些不自然地吩咐道：“小星，你……你来帮王老板涂药，仔细些揉开。”

　　姚小星乖巧地应下，认真地给王承绪涂药按摩。

　　季知棠觉得这气氛莫名有些古怪和尴尬，连忙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王老板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她记得自从王承绪带她们看了县城铺子，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期间铺子开业、捧场多是王记药铺的掌柜来的，他本人似乎一直很忙。

　　王承绪任由姚小星帮他处理手背，目光却依旧落在季知棠身上，笑着回答道：“说起来，还要多谢季娘子。上次在回程的马车上，你随口提的那些关于药材经营的想法，我回去后细细琢磨，又加以完善，试着在明州府的几个铺子里推行了些不同的营销策略，没想到效果都颇为不错，生意比往年同期增长了不少。这可多亏了季娘子的出谋划策。”

　　季知棠一听，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随口几句话对方竟如此重视，还取得了成效。她好奇地问：“看来王老板家业不小，铺子很多？”

　　王承绪语气谦逊，却难掩家底：“都是祖辈父辈辛苦攒下的基业。在鄞县、明州府乃至临安府，略有一些药铺产业。王某不才，如今只是分管明州府一带的生意，还需多多学习。”

　　季知棠内心暗自咋舌：这哪是“略有一些”，这分明是横跨数地的医药连锁家族企业啊！真是真人不露相。她笑着打趣道：“王老板过谦了，您这若是‘略有一些’，那我们这小店可真是微不足道了。”

　　王承绪被她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将话题引回：“方才我进来时，听季娘子嘀嘀咕咕，眉头紧锁，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若有用得上王某的地方，但说无妨。”

　　季知棠正愁没人商量，见王承绪主动问起，而且他家做的是药铺生意，与自己的食铺并无竞争，便也没什么顾忌，将自己关于想做外卖服务，却又被餐具成本卡住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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