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王承绪母亲

　　酱园开工后，一切渐入正轨。

　　胡禄被任命为管事，总揽园中大小事务。季知棠亲自示范选豆、蒸煮、拌曲、发酵、淋油等每一道工序，确保众人掌握要领。唯独制曲这一核心环节，她仍保留在自己手中，只在县城的后院独自完成曲粉配制，再定期送至园中。

　　胡禄索性搬进酱园，与守园的赵大山比邻而居。一个主外，灵动周全；一个主内，沉稳可靠。二人配合日渐默契，酱园运转也愈发顺畅。

　　晒场上的豆料在秋日下静静发酵，空气中渐起曲香。季知棠偶尔巡视，见一切井然有序，心下渐安。

　　季家开办酱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鄞县及周边传开。

　　一时间，之前季家酱油出了名，可惜生产不了这么多，现在办了酱园，许多酒楼、食铺乃至一些殷实人家都慕名而来，想要预订这传闻中鲜香醇厚的调味佳品。

　　季知棠面对纷至沓来的订单，既欣喜又冷静。她根据酱园初期的实际产能，仔细核算后，只谨慎地接受了部分客户的预订，约定三个月后交付第一批酱油。

　　至于后续的订单，她只能抱歉地告知，排期已到了六个月之后。

　　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挡人们的热情，许多未能订到酱油的人，退而求其次，也要来“季家速食店”亲口尝一尝那用自家酱油烹制的“酱油鸡”、“葱油面”等招牌菜。

　　店铺的生意因此更加火爆，后厨和前堂都忙得不可开交。

　　眼见人手实在周转不开，季知棠便与元宝、满仓商量，在他们不送外卖的时段，来店里帮忙搭把手，额外支付每人每天五十文的工钱。

　　这对于元宝和满仓来说无疑是笔丰厚的额外收入，两人自然欣然应允，干得格外卖力。

　　这日午后，店内客人稍稀，但依旧座无虚席。就在这时，店门口来了几位与众不同的客人。

　　为首的是一位穿着富丽、气质雍容的中年妇人，绫罗绸缎，珠翠环绕，眉眼间带着一股养尊处优的疏离和傲慢。

　　她身旁跟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同样打扮得光彩照人，容貌俏丽，但眼神里却混合着好奇、打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两人身后还跟着三四名低眉顺眼的仆妇和健仆，排场不小。

　　正在大堂招呼客人的元宝一眼就看到了她们。若是以往，见到这般阵仗的富贵人物，元宝怕是会紧张得手足无措。

　　但如今在季家速食店干了这些时日，来来往往的富商、吏员乃至有些身份的文人见了不少，他倒也练出了几分胆色和眼力见。

　　他连忙迎上前，脸上挂着训练过的得体笑容，不卑不亢地问道：“几位贵客安好。看您几位不像是来用饭的，若是有要事详谈，店内有雅间清净，小的可以去请我们掌柜过来。”

　　那中年妇人闻言，用眼角淡淡地扫了元宝一眼，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允，姿态傲慢。

　　元宝心下嘀咕，这派头可真不小，但面上依旧恭敬，引着这一行人往里面雅间走去。

　　进入雅间，那妇人并不立刻坐下，而是用手中的丝帕，颇为嫌弃地擦拭了几下椅面。

　　身后的仆妇立刻会意，迅速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一个绣工精美的锦垫，铺在椅子上，妇人这才优雅落座。

　　那少女则更像一个好奇的观察者，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打量着雅间内算不上奢华、但干净整洁的布置，眼神里除了对潜在“情敌”地盘的天然敌意，更多的是对这般“低贱”市井环境的审视和一丝新奇感。

　　元宝心下猜测，这八成又是哪家大户，闻着酱油的名声，想来谈大宗订购的。他快步去后厨请季知棠。

　　季知棠刚忙完灶上的活计，解下围裙，但袖口还挽着，额头上因忙碌而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手里还捏着刚刚记录食材需求的纸条。

　　听到元宝说来了位气派极大的夫人，可能在雅间等候，她以为是来了位更重要的大客户，连忙整理了一下仪容，快步走向雅间。

　　一进雅间，看到那妇人的排场和倨傲的神情，季知棠也愣了一下，但很快稳住心神，脸上挂起职业化的微笑：“夫人安好。小店简陋，劳您亲自寻来，真是费心了。不知夫人有何指教？”她下意识地以为对方是为酱油而来。

　　那中年妇人，正是王承绪的母亲章氏。

　　她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季知棠一番，目光在她微汗的额头和挽起的袖口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淡淡道：“指教谈不上。若不是为了承绪，这等地方，我自然是不会来的。”

　　季知棠一听“承绪”二字，立刻误会了。自从上次王承绪来访后，两人确实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多是讨论一些经营之道，王承绪还在信中提到会帮她留意介绍需要大量调味品的客户。

　　她心下恍然，原来是王老板介绍来的大主顾！难怪如此气派。

　　想到这里，她笑容更真诚了几分，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感激：“原来是王老板介绍的。王老板人真是热心，一直关照小店生意。夫人您……”

　　章氏却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意味：“不必说这些虚的。我今日来，是与你谈……。”她没说“亲事”二字，随后瞥了一眼季知棠，“我们王家，也不是不能抬举你……”

　　季知棠听到这话，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谈生意怎么扯到“抬举”上了？这种高高在上、仿佛恩赐般的语气，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就算你是来订酱油的大客户，我们季家的酱油也是凭品质说话，又不是求着你买，何必这般姿态？若是这样的态度，这订单不要也罢！

　　她性子里的那点倔强和自尊被激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依旧客气，但带上了几分疏离：“夫人，我想您可能误会了。若是谈酱油订购事宜，我们欢迎之至，价格品质都可明码标价，公平交易。若是别的……小店怕是高攀不起，也无需什么‘抬举’。”

　　章氏闻言，以为季知棠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心中冷笑，但面上依旧端着：“哦？你既然这般说，那便是最好。以后，就安分守己做你的生意，莫要再与我家承绪有什么来往牵扯。”

　　季知棠愈发奇怪，蹙眉道：“夫人此话何意？我与王老板生意上有往来，书信亦是讨论经营之事，这与您要求的‘不来往’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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