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双线抢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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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托车碾着冰碴,冲进法租界外废弃纺织厂。

  我最后一丝力气,在看到阿阮安全跳车那刻,彻底崩断。

  血从袖口滴到车把,像给铁器上釉,一碰就碎。

  腿一软,我整个人跪下去,胸口枪伤加刀口,混成一片火海。

  阿阮回身抱住我,手往我背后一摸,满掌黏热,她声音都变了调:李三!别闭眼!

  世界开始旋转,声音远去,只剩头顶天窗透下的灰光,像一口倒扣的井。

  我努力睁大眼,想记住她的脸——怕一闭,就再看不到。

  可黑暗还是漫上来,像涨潮,把最后一丝意识卷走。

  黑暗里,有火。

  火中,爹站着,背对我,手里托着绿光钥匙,回头冲我笑——

  可下一秒,他胸口炸开血花,倒向火海。

  我喊,却发不出声,脚下像灌铅,只能眼睁睁看火把他吞没……

  李三!回来!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把我拽出火海。

  我猛地睁眼,呛出一口血沫,视野晃成皮影——

  阿阮通红的眼,六子焦急的脸,麦克……阴鸷的蓝眼。

  麦克?

  我本能地摸枪,却摸到一只缠满纱布的手。

  阿阮按住我肩,声音哑却坚定:别动,他救了你。

  我这才看见,自己上身赤裸,缠满新绷带,左臂吊着盐水,铁棍做的支架,固定断腿。

  麦克坐在对面木箱,手里把玩一把手术刀,刀尖闪着冷星。

  取子弹、缝血管、接肋骨,他抬眼,语气淡得像点菜,我欠你一条命,还你一颗完整的心——字面意思。

  我咳笑,血沫子溅他袖口:然后……再亲手打碎?

  他垂眼,把刀放下,声音低而冷:不,我要你活着,陪我去正金银行。翡翠瞳,我也要。

  阿阮告诉我,那晚摩托突围后,麦克带人追踪伊藤残部,顺势救下我们。

  条件是——合作抢翡翠瞳,他要用真相逼布朗总领事下台,自己坐上租界巡捕房第一把交椅。

  各取所需。麦克伸两根手指,二十四小时,之后各走各路,生死自负。

  我嗤笑,想拒绝,阿阮却按住我手,小声而急促:只有他知道银行内部守卫换岗时间。况且……

  她抬眼,眸子里燃着两簇火,第三钥,我们必须拿到。

  我抬手,抚过她眼下青黑,心里酸得发疼——

  原本该我护她,如今却要她为我,与虎谋皮。

  可钥匙近在咫尺,爹的清白、老张的血、疤姐的命,全悬在这一根绿光上。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麦克:成交。但听我的计划。

  他蓝眼微眯,嘴角勾起:乐意之至。

  计划——代号。

  A线:麦克以押解重犯名义,带我正大光明进银行金库区,引开主力守卫;

  B线:阿阮扮清洁女工,从通风管潜入保管库,开#732箱,取翡翠瞳。

  时间:十二月三十一,午夜十一点四十五——

  银行内部年会刚散,守卫换岗,最松懈的十五分钟。

  我画完图,把铅笔一扔,抬眼扫过麦克:你若卖我们,我就拉你一起炸成灰。

  他耸肩,笑得像狼:我信你敢。互惠互利,别让我失望。

  阿阮递给我一枚小小打火机,机身上刻着新字:

  同生共死

  我握住,掌心滚烫——这一次,不是一个人飞。

  三十一日夜,正金银行门口。

  霓虹灯笼高挂,日本职员穿和服,说笑进楼,空气里飘着清酒与烤鱿鱼的味。

  我戴手铐,穿囚衣,左胸伤口被麦克缠上铁链,一走动,链环磨骨,疼得我直冒冷汗,却也让看守更相信我重伤无威胁。

  阿阮穿灰色工装,戴鸭舌帽,脸抹黑灰,混在清洁队里,推垃圾车进侧门。

  她经过我身边,手指在袖里轻划我掌心——

  三下短,一下长,我们的暗号:活着见。

  麦克挥证件,用生硬日语对守卫道:

  重犯燕子李三,需关进负三层临时铁牢,等待明日引渡。

  守卫陪笑,却拦下阿阮队伍:年会刚散,清洁改到零点。

  我心头一沉——计划被打乱!

  麦克微侧头,蓝眼示意:A线继续,B线随机应变。

  阿阮低头,默默把车推走,转身那瞬,我瞥见她袖口里,闪着寒光的——开锁钩。

  负三层,金库外走廊。

  天花板低,墙壁渗水,像进了一座铁棺材。

  主力守卫十二人,被麦克以看热闹为由,调到监控室,围观传奇大盗。

  我双手被锁在铁管上,摄像头红灯闪烁,却正对我后背——死角。

  我抬眼,数天花板通风栅——#4风口,直通保管库,是阿阮唯一入口。

  可守卫增多,她怎么进来?

  正急,忽听一声,电梯门开,一个娇小身影推垃圾车进来——

  阿阮!她竟尾随送酒工,混下来了!

  守卫皱眉,用日语喝斥。阿阮低头,指指车上年会剩余垃圾木牌,又指指监控室满桌瓜子壳。

  守卫笑,挥手放行。

  我心脏跳到嗓子眼——一步错,就是死。

  阿阮经过我身后,手指极快探进我口袋,把同生共死打火机摸走。

  我指尖回划:小心摄像头。

  她微点头,车轱辘一转,拐进暗角,抬手——

  通风栅被悄悄卸下,她像猫,钻了进去,瞬间消失。

  时间,23:50。

  麦克抬手看表,对守卫队长道:

  给各位准备了清酒,暖暖身子?

  队长笑纳,十二人涌进监控室,门半掩。

  我听见清酒倒入纸杯,听见他们笑闹,听见麦克用英语低哼圣诞歌——

  调子欢快,却像给死人送行。

  我抬眼,看摄像头红灯,23:51、23:52……

  每跳一秒,我胸口血就跳一次。

  23:53,通风栅轻轻动了一下,又静止。

  23:54,栅后伸出一只手,对我比OK。

  我心脏猛地落地——她到了!

  23:55,意外突生!

  监控室门被踢开,一名矮胖日本军官冲出来,用生涩英语吼:

  No drink!Bank rule!

  他夺过酒杯,摔得粉碎,回头,鹰隼般目光直锁我——

  伊藤的副官,山本!

  麦克脸色微变,还欲解释,山本却挥手,命令所有守卫回岗位。

  十二人瞬间散满走廊,枪口对地,却随时可抬。

  通风栅后,阿阮手指僵住——她再动一下,就会被发现。

  汗水,顺着我的脊椎往下淌,像一条冰凉的蛇。

  麦克侧眼看我,唇形无声:n C?

  我咬牙——哪来的n C!

  只能赌命。

  23:57,我猛地抬头,对摄像头咧嘴笑,用英语大喊:

  I want to ke a deal!I know where GREEN-03 is!

  山本目光一凛,快步走到我面前,掐住我下巴:

  我冲他脸上吹口气,笑得吊儿郎当:靠近点,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他迟疑,还是俯身。我贴他耳,用生涩日语道:

  翡翠瞳,就在你身上,你口袋那枚备用钥匙,是不是绿的?

  山本脸色骤变,下意识摸口袋——

  就是现在!

  我头猛地一撞,他鼻梁骨折,血花四溅;我抬膝顶他下腹,借链环勒住他脖子,对守卫吼:

  退后!否则我勒死他!

  守卫们投鼠忌器,枪口抬高,却不敢上前。

  麦克趁机后退,贴墙站立,手悄悄摸向腰后——他也有枪。

  混乱中,通风栅无声掀开,阿阮像影子落下,滚到#732保管箱前,开锁钩闪电插入,转动——

  23:58,箱门弹开,绿光一闪!

  她捏住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翡翠钥匙,冲我扬手——OK!

  我心脏狂跳,却不敢松劲,继续勒山本,一步步往出口挪。

  阿阮混在守卫背后,慢慢靠近门口。

  只要我再拖三十秒,她就能进电梯——

  23:59,山本突然发难!

  他手肘猛撞我伤口,我疼得眼前一黑,链环松了。

  他反手掏枪,一声——

  子弹贴我耳廓飞过,打穿对面守卫胸口,血雾喷了我一脸。

  守卫们惊叫,枪口齐抬,却因山本挡在前面,不敢射击。

  山本却红了眼,回身又是一枪,打中自己人大腿,惨叫四起。

  我猛地明白——他要制造混乱,杀我灭口,再把责任推给燕子暴乱!

  我翻身滚地,链环带倒铁管,巨响。

  阿阮趁机冲进电梯,回头看我,眼睛通红。

  我对她吼:走!顶层见!

  她含泪点头,电梯门合拢那瞬,她把翡翠瞳抛给我——

  绿光在空中划弧,像一颗小小星辰,落进我掌心。

  同时,麦克枪响,打爆天花板洒水器,水流四射,电线短路,火花乱蹦。

  守卫们惊退,我借机甩出飞虎爪,扣通风口,身体腾空,链子带起铁管,砸得山本头破血流。

  我钻进通风管道瞬间,身后一声爆炸——

  麦克扔了雷管,整个负三层被火光吞没,守卫惨叫此起彼伏。

  00:00,民国二十五年最后一刻。

  我在狭窄管道里爬行,断腿拖在后面,像拖着一条不属于我的木头。

  身后热浪滚滚,前方却是一片黑。

  掌心,翡翠瞳钥匙冰凉,却给我唯一方向——

  向前,向前,再向前!

  管道尽头,出现垂直竖井,上方微光闪烁。

  我甩出飞虎爪,咬牙攀升,每一下,伤口都重新裂开,血顺裤腿滴落,在管道里敲出细碎回声。

  终于,我撞开通风栅,滚进楼顶天台。

  寒风割面,雪粒横飞,东方却泛起一线鱼肚白——

  新的一年,来了。

  天台边缘,阿阮站在晨光里,绿旗袍被风鼓起,像一面旗。

  她回头,冲我伸出手,眸子映着初升太阳,亮得耀眼:

  李三,我们做到了!

  我踉跄走向她,把翡翠瞳高举,对着朝阳——

  三钥,终于齐聚!

  阳光穿过翡翠,绿光四射,像给天空点了一把火,也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侧头,看她被风吹红的脸,轻声道:

  新年快乐,阮小姐。

  她眼眶一热,却笑得比朝阳还亮:

  新年快乐,燕子先生。

  我们并肩,迎着日出,张开手——

  像两只终于飞出黑夜的燕子,带着满身的血与光,扑向更辽阔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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