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野径遇劫，疯僧解围

　　暮春的午后，官道旁的树林里蝉鸣正噪，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秋凝玉拎着个蓝布包袱，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在林间小道上，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沾得额前的碎发一缕缕贴在皮肤上。

　　她身上的青布裙沾了不少泥点，裙摆还划了道口子，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衬裤。包袱里裹着几件换洗衣裳和半块干硬的麦饼，那是她和姐姐秋凝霜从家乡带来的全部家当——姐妹俩本打算结伴上京找娘亲，却在三天前的渡口挤散了，如今只剩她一人，望着茫茫前路，心里慌得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吱呀——”

　　一声刺耳的树枝断裂声从身后传来，秋凝玉猛地回头，只见三个手持短刀的壮汉从树后跳了出来，个个满脸横肉，眼神像饿狼似的盯着她。为首的刀疤脸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小娘子，独自一人赶路，不怕遇上狼吗？”

　　秋凝玉吓得腿一软，手里的包袱“啪”地掉在地上，麦饼滚了出来。她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到棵老树干，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你……你们是谁？我……我没钱……”

　　“没钱？”刀疤脸掂了掂手里的刀，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这细皮嫩肉的，卖到镇上的窑子里，也能换几两银子！”旁边两个喽啰跟着哄笑起来，一步步逼近。

　　秋凝玉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姐姐，我对不起你，找不到娘亲了……

　　就在这时，一阵慢悠悠的哼唱声从树顶上飘下来，那调子古怪又熟悉：“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

　　三个壮汉一愣，抬头望去，只见一棵歪脖子树的树杈上，斜坐着个和尚。他穿着件打满补丁的破僧衣，脚上趿着双露出脚趾的草鞋，手里摇着把破蒲扇，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正晃悠着二郎腿看热闹。

　　“哪来的疯和尚！敢管爷爷们的闲事？”刀疤脸怒喝一声，挥刀就往树上砍。

　　济公从树上“哎哟”一声跳下来，落地时还打了个趔趄，手里的蒲扇差点掉了。他拍了拍僧衣上的灰，笑嘻嘻地看着刀疤脸：“我说几位好汉，这小娘子细胳膊细腿的，经不起折腾。不如这样，和尚我这里有半块芝麻饼，你们分着吃了，就当行善积德，如何？”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块用油纸包着的芝麻饼，那饼边缘都有些发潮了。刀疤脸看了眼芝麻饼，又看了看秋凝玉，狞笑一声：“谁要你的破饼！给我滚开，不然连你一起砍！”

　　济公摇摇头，把芝麻饼揣回去，忽然收起笑容，眼睛一瞪：“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到了，全都得报！”他猛地举起蒲扇，往刀疤脸头上一扇。

　　怪事发生了！那破蒲扇明明轻飘飘的，扇在刀疤脸头上，却像被重锤砸中似的，“咚”的一声，刀疤脸抱着头蹲在地上，疼得嗷嗷叫。另外两个喽啰见状，举刀就冲上来，济公身子一扭，像条泥鳅似的钻到两人中间，左右开弓，蒲扇“啪啪”两下，两人顿时捂着肚子蹲下去，嘴里直喊“哎哟”。

　　秋凝玉看得目瞪口呆，忘了哭泣。只见济公踩着个喽啰的后背，蹲下来拍了拍刀疤脸的脑袋：“知道错了吗？再敢拦路抢劫，和尚我就把你们的耳朵拧下来，当下酒菜！”

　　刀疤脸哪里还敢逞强，连滚带爬地带着两个喽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刀都忘了捡。

　　济公这才转身，冲秋凝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姑娘，没事了。”他捡起地上的包袱，拍了拍上面的土，递过去，“这包袱里除了麦饼，还有别的宝贝？”

　　秋凝玉这才回过神，赶紧接过包袱，对着济公深深一福，眼泪又涌了上来：“多谢……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小女子秋凝玉，与姐姐上京寻母，却在路上走散了，若不是大师，我……”

　　“别哭别哭。”济公赶紧摆手，从怀里掏出块桂花糕，塞到她手里，“尝尝这个，甜的，吃了就不难过了。你姐姐叫啥？说不定和尚我能帮你找找。”

　　秋凝玉捧着还带着体温的桂花糕，心里暖烘烘的。她擦了擦眼泪：“我姐姐叫秋凝霜，穿件月白裙，梳着单螺髻，手里总拿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说好，要是走散了，就在前面的清风镇客栈等彼此。”

　　济公摸了摸下巴，眼珠子一转：“清风镇？巧了，和尚我正要去那儿化缘。你跟我走，保管能找到你姐姐。”他扛起秋凝玉的包袱，往肩上一甩，“走喽”

　　秋凝玉愣了愣，看着济公那摇摇晃晃的背影，破蒲扇在他身后甩得欢，心里的慌乱忽然少了大半。她咬了口桂花糕，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漫到心里，快步跟了上去：“大师，等等我！”

　　阳光穿过树林，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济公嘴里还在哼着跑调的小曲，秋凝玉听着，忍不住偷偷笑了——这疯和尚看着疯疯癫癫的，倒像是老天爷派来帮她的。

　　而此时的灵隐寺，广亮正对着必清发脾气：“你说那疯济癫，又跑哪去了？早上还看见他揣着桂花糕，准是又去蹭吃蹭喝了！”必清在一旁点头哈腰：“师叔说得是，等他回来，咱们就告诉方丈，让他抄经抄到天黑！”两人谁也没料到，此刻的济公，正带着个寻亲的姑娘，在去往清风镇的路上，把桂花糕掰了一半，分给了路边摇尾巴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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