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火雨鏖战

　　关墙之上，地狱般的景象仍在持续。

　　褐色的火雨带着刺鼻的毒烟，一次次撞击着云霞关的防御。

　　沙土覆盖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火焰蔓延的速度，墙体多处被烧得发烫、剥落，守军士兵在毒烟与烈焰的双重折磨下苦苦支撑，伤亡数字不断攀升。

　　江蓠站在箭楼中，透过浓烟观察着战场。

　　他看到忠戟率领的五百死士已在小门后集结完毕，人人脸上带着决绝，身上背负着浸满火油的革囊和引火之物。

　　他也看到紫艽的骑兵队在西侧缓坡下蓄势待发，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紧绷的神经。

　　不能再等了！

　　“弩箭，集中射击投石车阵地左翼！

　　压制敌军弓箭手！”

　　江蓠下令，声音穿透了战场，

　　“张嶂，你亲自督战，为忠戟部打开缺口！”

　　“得令！”

　　张嶂嘶吼着，亲自跑到弩阵前，指挥着幸存的弩手调整角度，将一波波密集的箭雨倾泻向敌军阵地的侧翼，暂时压制住了那片区域的远程火力。

　　“忠戟！出击！”江蓠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

　　沉重的侧翼小门被猛地拉开，忠戟一马当先，如同猛虎出闸，率领着五百死士，借着弩箭的掩护，如同利刃般直插敌军投石车阵地的侧后！

　　“骑兵队！随我冲！”

　　几乎在同一时间，紫艽长剑出鞘，一声令下，率领骑兵队从西侧缓坡猛然杀出，马蹄声如雷鸣，直扑敌军阵地正面，进行牵制性佯攻！

　　北狄人显然没料到守军在如此劣势下还敢主动出击，而且是从两个方向同时发难！

　　正面被紫艽的骑兵吸引了部分注意力，侧翼又被弩箭压制，忠戟部的突进竟一时奏效！

　　“拦住他们！保护投石车！”

　　北狄将领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调集兵力围堵忠戟。

　　忠戟双目赤红，手中长刀挥舞如风，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必死的决心，硬生生在敌群中杀开一条血路。

　　他身后的死士们也悍不畏死，用身体挡住刺来的长矛，将点燃的火油罐奋力投向投石车的木质结构。

　　“轰！”

　　一架投石车被点燃，木质部分熊熊燃烧起来，暂时失去了作用。

　　但北狄人的反应也极其迅速。

　　更多的士兵涌了上来，尤其是那些身着黑袍、脸上涂着油彩的祭司，他们口中念念有词，竟然指挥士兵将一些湿漉漉的、似乎是特制的泥浆泼洒在投石车上，有效地延缓了火势蔓延！

　　同时，隐藏在盾车后的北狄弓箭手也开始向忠戟部进行精准射击！

　　死士们不断倒下，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阻滞。

　　忠戟本人也被数名北狄勇士缠住，一时难以脱身。

　　而紫艽的骑兵队在完成了一次冲击后，也陷入了敌军步兵的包围，凭借马匹的速度和灵活性左冲右突，却难以扩大战果，反而险象环生。

　　关墙上，江蓠看着出击部队陷入苦战，心急如焚。

　　他知道，如果不能迅速摧毁投石车，出击的将士们很可能全军覆没！

　　就在这时，苏芷的身影再次冲上了关墙，她手中拿着几个简陋的、用多层湿布和甘草等草药填充缝制的布包。

　　“大将军！试试这个！

　　虽然不能完全隔绝毒烟，但能大幅过滤和中和部分毒性！让将士们戴在口鼻处！”

　　她将布包递给江蓠，语速飞快，

　　“另外，我分析了那褐火的残留物，它极度依赖与空气接触，如果能制造一片隔绝空气的区域……”

　　她的话还没说完，江蓠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抓过一个布包，迅速系在脸上，果然感觉刺鼻的烟味减轻了不少。

　　“传令！所有守军，立刻佩戴苏医官制作的防护面罩！”

　　江蓠大声下令，随即又对传令兵吼道，

　　“告诉张嶂，停止对投石车的直接射击！

　　改用火箭，射击投石车后方堆积的褐髓石料！

　　用燃烧的褐髓石本身产生的火焰和浓烟，去覆盖他们的阵地！”

　　张嶂接到命令，虽有一瞬的错愕，但立刻执行。

　　弩箭手们换上火箭，调整角度，不再瞄准难以摧毁的投石车本身，而是射向其后方的石料堆放区！

　　“嗖嗖嗖——！”

　　燃烧的箭矢越过战场，准确地落入褐髓石堆中！

　　“轰隆隆——！”

　　比之前猛烈数倍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被火箭引燃的褐髓石堆发生了剧烈的、连锁式的爆燃！

　　腾起的火团直冲云霄，产生的浓密毒烟瞬间将北狄的投石车阵地及其周围大片区域吞没！

　　这一下，效果立竿见影！

　　北狄人显然没料到守军会来这一手。

　　他们自己配备的简陋防烟面罩，根本无法抵挡如此高浓度、近距离的毒烟侵袭。

　　操作投石车的士兵、护卫的步兵、甚至那些黑袍祭司，瞬间被笼罩在致命的烟幕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成片地倒下，阵型大乱！

　　原本猛烈轰击关墙的褐火流星，骤然变得稀疏、零落！

　　“机会！”

　　深陷重围的忠戟敏锐地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他怒吼一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刀劈翻眼前的敌人，对着残余的死士们吼道：

　　“兄弟们！随我杀！”

　　失去了有效指挥和远程掩护的北狄侧翼阵地，在忠戟部疯狂的突击下，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死士们如同复仇的火焰，冲入敌阵，将携带的火油尽情地倾泻在那些失去了保护的投石车上，点燃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紫艽的骑兵队也压力骤减，他趁机率领骑兵摆脱纠缠，再次发起冲锋，进一步搅乱了敌军的阵脚。

　　关墙上，守军将士们看到下方敌军阵地陷入火海与毒烟，看到出击的战友正在摧毁那些可恶的投石车，士气大振！

　　他们戴着苏芷制作的简易面罩，奋力用沙土扑灭关墙上残余的褐火，抵抗着变得稀薄的毒烟，喊杀声震天动地！

　　江蓠看着战场局势的逆转，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但目光依旧凝重。

　　他知道，这只是一次战术上的反击，远未到胜利的时刻。

　　北狄主力未损，而那诡异的褐髓石和黑袍祭司的存在，意味着更大的威胁还在后面。

　　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架北狄投石车在烈焰中化为焦黑的骨架时，敌军终于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残余的北狄士兵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了满地狼藉和燃烧的阵地。

　　忠戟和紫艽率领着伤亡惨重的出击部队，拖着疲惫的身躯撤回关内。

　　忠戟身上添了数道新伤，最重的一处在后背，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紫艽的战马被射杀，他本人也是浑身浴血，甲胄破损多处。

　　关墙之上，守军们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但随即又被浓重的悲伤所取代。

　　清点伤亡，守军损失远超敌军，西面关墙受损严重，急需修复。

　　夕阳如血，映照着千疮百孔的云霞关和关下那片仍在冒着缕缕黑烟的焦土。

　　江蓠、苏芷、紫艽、忠戟等人再次聚在一起。

　　气氛沉重，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望。

　　“此次能击退敌军，苏医官当居首功。”

　　江蓠看向苏芷，目光中充满了赞赏与感激。

　　若非她及时研制出防护面罩和提出反击策略，后果不堪设想。

　　苏芷摇了摇头，脸上并无喜色，反而带着深深的忧虑，

　　“大将军过誉了。

　　这只是权宜之计。

　　北狄掌握了褐髓石的使用方法，此次受挫，下次必会卷土重来，而且手段可能更加诡谲。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彻底克制褐髓石，以及……

　　弄清那些黑袍人的底细。”

　　她的目光投向远方鬼见愁峡谷的方向，那里，仿佛隐藏着一切谜题的答案。

　　紫艽和忠戟也面色凝重地点头。

　　江蓠环视众人，声音沉稳而坚定，

　　“传令下去，抓紧时间救治伤员，修复关墙。

　　苏医官，褐髓石与毒烟的研究，拜托你了。

　　忠戟，紫艽，随我来，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敌情，制定下一步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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