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萧砚的援手

　　夜色如墨，将整个青鸾宗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丙字院的破旧房间里，云昭静静地站着，窗外的月光将她纤细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宛如一幅无声的剪影。

　　苏明婳已经走了，但她留下的那番话，却像一颗投入云昭心湖的重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你的刀，很特别。尤其是最后那招，能挡下王纨绔的‘烈焰环’，甚至能克制其火焰……这不是普通的刀法，也不是普通的火焰。”

　　那双清冷眸子里的审视与探究，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

　　云昭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回放着苏明婳离开前的每一个细节。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苏明婳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女人就像一头最耐心的猎豹，会一点点地，撕开她所有的伪装。

　　就在这时，她的神识，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刻意压制的灵力波动。

　　这股波动，不同于宗门内任何一种已知的功法。它沉闷、古老，带着一种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压抑了千年的死寂气息。

　　云昭的眉头，微微一挑。

　　来了。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没有打开门，而是将自己的神识凝聚成一根最纤细的丝线，顺着门缝，探了出去。

　　地牢的方向。

　　那股波动，正来源于此。

　　丙字院的地牢里，关押着一些犯了重罪的弟子或外门执事。平日里，除了固定的送饭时间，几乎无人问津。而此刻，这个被囚禁在角落、连名字都快被遗忘的老狱卒，正跪在一块冰冷的石壁前，双手合十，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他的面前，没有神像，没有经文。

　　只有一块拳头大小的、毫不起眼的、布满了裂纹的黑色石头。

　　云昭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瞬间便渗透了进去。她能“看”到，一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正从老狱卒的身上，缓缓注入那块黑石之中。而黑石的裂纹深处，似乎有极其黯淡的光芒，在一明一灭。

　　这是……一种最原始、最笨拙，也最难以被察觉的传讯方式。利用一块蕴含着微弱灵力的奇石，通过精神共鸣，将信息传递出去。

　　老狱卒做完这一切，便如同虚脱一般，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疲惫与恐惧。

　　云昭收回了神识。

　　她知道，老狱卒刚刚，向某个人，传递了一条关于她的信息。

　　一个被囚禁在青鸾宗地牢深处的、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人。

　　云昭没有立刻行动。她静静地回到房间，坐在床边，开始冷静地分析。

　　苏明婳的试探，老狱卒的传讯。这两件事，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绝非巧合。

　　她敢肯定，苏明婳已经将她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并且，很可能已经派人，在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而老狱卒的传讯，或许正是监视者的杰作，目的，就是试探她的反应。

　　又或者……

　　云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精光。

　　是萧砚。

　　只有他，才会如此不择手段，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将消息传递给她。也只有他，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警告她。

　　她想起了那个在山脚下，眼神沉静如古井的少年。想起了他那句“我，萧砚，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的宣言。

　　这个被囚禁的少宗主，远比她想象的要执着，也远比她想象的要……可怕。

　　就在这时，她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犹豫和敬畏。

　　云昭心中了然。是胖婶。在宗门小比之后，丙字院的杂役们，看待她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敬畏，取代了往日的轻蔑。

　　“进来。”云昭的声音平淡无波。

　　门被推开，胖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宵夜，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丙末……哦不，云昭……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给你熬了点粥。”

　　云昭看着她，没有说话。

　　就在胖婶将粥碗放在桌上，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云昭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胖婶，”她轻声说道，“麻烦你，下次路过地牢的时候，帮我带句话给那个老狱卒。”

　　胖婶的身体猛地一僵，僵硬地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哎……哎，好……好的，云昭……你说，我一定带到……”

　　云昭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就说，告诉他，他的‘老朋友’，很感谢他的提醒。让他……好自为之。”

　　“老……老朋友？”胖婶的瞳孔骤然收缩，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这个称呼，从一个丙字院的杂役口中说出，是何等的诡异与恐怖！

　　云昭没有再解释，只是淡淡地说道：“去吧。”

　　胖婶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关门时，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云昭重新坐回床边，端起那碗已经凉了的粥，却没有喝。

　　她知道，胖婶会把这话带到。而那个老狱卒，在听到“老朋友”三个字时，恐怕会比听到苏明婳的威胁，还要感到恐惧。

　　这是她对萧砚的回应。

　　我没有理会你的警告，也不需要。

　　但同时，她也在告诉萧砚：你的监视，我看见了。你的警告，我收到了。

　　一场无声的、跨越了牢狱与杂役院的对话，就此结束。

　　云昭将粥碗放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萧砚的援手，并非是实质性的帮助。他没有提供任何线索，也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他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我看见了，我关注着，你并不孤单。

　　这种感觉，很奇妙。

　　既有被窥视的不适，又有一种莫名的、被人放在心上的……暖意。

　　但云昭很快就将这份情绪压了下去。

　　她不是需要被拯救的公主。她是云昭，是握着屠刀的猎人。

　　苏明婳的监视，萧砚的关注。这两股力量，让她越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放在棋盘中央的棋子，四面受敌。

　　不行。

　　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

　　她必须主动出击，找到那个能让她彻底摆脱这种困境的方法。

　　她的目光，落在了床底下那个破旧的木箱上。箱子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她在藏书楼废墟中找到的那本、记载着《丙末七杀刀》残篇的、早已泛黄的古籍。

　　之前，她只顾着参悟刀法，却忽略了古籍的其他部分。

　　她记得，在残篇之前，还有一些关于刀法起源的、断断续续的记载。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萌生。

　　这门刀法，既然能引动涅盘之火，能与她完美契合，它的起源，会不会也隐藏着什么秘密？会不会与她身上的谜团，与那个所谓的“老朋友”，有所关联？

　　她必须找到答案！

　　……

　　第二天，宗门小比的晋级名单，正式公布。

　　当负责公示的内门弟子，用洪亮的声音念出“丙末三七”这个名字时，整个外门广场，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更加猛烈的议论浪潮。

　　这个来自丙字院的、名不见经传的杂役，竟然一路过关斩将，杀入了十六强！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个安静地站在人群中的瘦小身影上。敬畏、好奇、嫉妒、怨毒……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苏明婳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台下的云昭，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很好。

　　她就是要让云昭站在聚光灯下，让她成为所有矛盾的焦点。她不相信，在这样的重压之下，这个少女还能隐藏得住自己的秘密。

　　而此刻的云昭，却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

　　她的脑海中，正飞速地翻阅着那本古籍的残页。

　　“丙末七杀刀，失传之绝学，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得……其刀意，源于上古战阵‘七杀星陨’，以身为祭，引动天地煞气……”

　　“……传闻，此刀法最后一式，需以施术者心头之血为引，方能唤醒沉睡的……‘破界之锋’……”

　　破界之锋！

　　云昭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词，让她浑身一震！

　　她继续往下看，后面的记载却已经残缺不全，只剩下一些无法辨识的、如同鬼画符般的古老图腾。

　　但仅仅是“破界之锋”这四个字，就足以让她心潮澎湃！

　　这门刀法的最终奥秘，竟然与“破界”有关？！

　　她手中的涅盘之火，不正是能焚烧一切、破除一切障碍的本源之力吗？

　　难道，这门刀法，就是为了配合她的力量，而存在的？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那枚从赵三身上得到的、刻着坐标和“南疆”二字的青铜书签，忽然毫无征兆地，烫了她一下！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顺着书签传来。

　　【坐标无误。南疆，巫蛊宗。】

　　巫蛊宗！

　　云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赵三拼死带出的情报，指向了南疆的巫蛊宗。而萧砚，又在暗中关注着她。苏明婳，则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她牢牢困住。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目光，都指向了不同的方向，却又隐隐交织在一起。

　　云昭缓缓抬起头，看向天空。

　　阳光刺眼，却无法照亮她内心的迷雾。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寻找的，不再仅仅是变强的方法。

　　她要找一个答案。

　　一个关于她自己，关于萧砚，关于苏明婳，关于所有阴谋与秘密的，最终的答案。

　　而那个答案，很可能就在南疆，那个遥远而又神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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