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笨拙的善意

　　林雷的声音，平静的令人心悸。

　　格蕾塔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身形远比自己单薄，气场却如同魔神般的少年。

　　那张油腻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她想反抗。

　　她想咆哮。

　　可是。

　　她不敢。

　　手腕处，那仿佛骨头都被拧成麻花的剧痛，还在清晰地提醒着她。

　　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人。

　　是怪物！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尊严，所有的骄傲，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不堪一击。

　　“我……”

　　格蕾塔的嘴唇，哆嗦着。

　　她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干涩的音节。

　　“对……对不起……”

　　声音，很小。

　　小得，像蚊子叫。

　　但在这死寂的教室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F班的暴君。

　　那个用拳头，统治着这个“垃圾回收站”的绝对的王者。

　　低头了。

　　认输了。

　　道歉了。

　　林雷，听到了。

　　他收回了那只还停留在格蕾塔肩膀上的手。

　　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讲台上。

　　那堆由空酒瓶和破旧书籍组成的“垃圾山”后面。

　　那个烂醉如泥的，胡子拉碴的班主任。

　　缓缓地，睁开了一只浑浊的眼睛。

　　他瞥了一眼教室里这诡异的，死寂的氛围。

　　看了一眼，那个正抱着自己扭曲手腕，满脸屈辱与恐惧的格蕾塔。

　　还有那个已经重新坐下的黑发少年。

　　他那看不出表情的嘴角。

　　似乎微微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充满了玩味的弧度。

　　随即。

　　那只眼睛又缓缓地闭上了。

　　鼾声，再次如雷鸣般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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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雷重新坐了下来。

　　他将露娜轻轻地，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让她以一种最舒服，最安心的姿势，蜷缩在自己的怀里。

　　“呜……”

　　他伸出手，用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她那头有些凌乱的银色长发。

　　那银色的发丝，顺滑，冰凉。

　　从他的指间，缓缓滑过。

　　林雷能感觉到。

　　怀里那温热的小小身体。

　　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周围那些充满了恶意的，挑衅的目光。

　　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充满了好奇与敬畏的，远远的窥探。

　　没有人再敢随便靠近林雷的座位。

　　仿佛那里成为了这间破败教室里，一处不可侵犯的，神圣的领地。

　　林雷很满意这种状态。

　　他正专心致志地抚摸着怀里这只小猫。

　　突然。

　　眼角的余光瞥见。

　　一道瘦小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从教室的另一头朝着这边挪了过来。

　　是那个之前一直对着一盆枯草神神叨叨的瘦小男生。

　　他低着头，弓着背。

　　脚步又轻又快。

　　他飞快地从林雷的桌边溜了过去。

　　然后。

　　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小纸条。

　　“啪嗒”一声。

　　从他的袖子里“不小心”掉了下来。

　　正好落在了林雷的脚边。

　　做完这一切。

　　那个瘦小的男生像一阵风似的，又溜回了自己那个偏僻的角落。

　　继续蹲在那盆枯死的植物面前。

　　念念有词。

　　林雷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弯下腰，捡起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缓缓地将其展开。

　　纸条上。

　　是用木炭画下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如同蚯蚓爬一般的字迹。

　　“她叫格蕾塔，天生蛮力，脑子不好。”

　　“你很强。”

　　很简单。

　　很直接。

　　没有多余的废话。

　　林雷看完，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正蹲在角落里，假装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枯草的瘦小男生。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雷的目光。

　　那个男生的身体，猛地一僵。

　　但他依旧没有回头。

　　只是蹲在那里的身体，显得更加的渺小了。

　　林雷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没有说话。

　　只是朝着那个方向，轻轻地点了点头。

　　算是接受了这份来自F班的，第一次的，笨拙的善意。

　　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瘦小男生的身体。

　　似乎微微地放松了一些。

　　这间冰冷的，充满了麻木的教室。

　　仿佛在这一刻。

　　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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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铃铃——”

　　一阵刺耳的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打破了教室里这诡异的，却又相对平静的氛围。

　　下课了。

　　讲台上那个烂醉如泥的班主任，连动都没动一下。

　　依旧睡得像一头死猪。

　　教室里那几个，一直保持着诡异姿势的“问题学生”。

　　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统一的指令一般。

　　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

　　那个雕刻着桌子的金发少年，收起了他的小刀，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还算体面的衣领，第一个走了出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林雷一眼。

　　但林雷能感觉到。

　　那道冰冷的视线，在离开教室的最后一刻，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下。

　　那个对着枯草，自言自语的瘦小男生，也抱起了他那盆宝贝似的枯草，低着头像幽灵一样飘了出去。

　　而那个，被林雷一招制服的，小山般的女孩，格蕾塔。

　　则是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

　　才抱着自己那只依旧扭曲着的手腕，咬着牙，从那堆破碎的木头里挣扎着，爬了起来。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正抱着猫娘，坐在窗边的少年。

　　眼神里充满了无比复杂的，混杂着恐惧、屈辱、以及一丝敬畏的情绪。

　　然后。

　　她才像一头战败的野兽。

　　逃离了这间让她颜面尽失的教室。

　　很快。

　　破败的教室里。

　　就只剩下了林雷，和还在他怀里打着瞌睡的露娜。

　　以及讲台上那如同雷鸣般的鼾声。

　　林雷怀里的露娜，似乎是终于从刚才的惊吓中彻底缓了过来。

　　她那毛茸茸的银色的猫耳朵，轻轻地抖了抖。

　　长长的，如同小扇子一般的睫毛，也微微地颤动着。

　　她缓缓地睁开了那双，还有些睡眼惺忪的祖母绿的大眼睛。

　　“唔……林雷……”

　　她发出了一声，带着浓浓奶音的，软糯的呢喃。

　　小脑袋在林雷的胸口，依赖地蹭了蹭。

　　“睡醒了？”

　　“嗯……”

　　露娜点了点头，小手揉了揉还有些迷糊的眼睛。

　　她环顾了一下，这间空荡荡的教室。

　　“我们……回家吗？”

　　她仰起那张精致的小脸，看着林雷，小声地问道。

　　回家？

　　林雷，微微一愣。

　　是啊。

　　下课了。

　　该回家了。

　　可是。

　　他们的家，又在哪里呢？

　　那个在黑石镇的，虽然简陋，却充满了温馨回忆的小屋吗？

　　那已经是回不去的过去了。

　　他们成功地在这座巨大的，充满了偏见与规则的城市里，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在皇家骑士学院这个，王国未来的摇篮里，占据了一个虽然破败，却也算安稳的角落。

　　白天的立足之地，有了。

　　可是，夜晚呢？

　　当夜幕降临。

　　他和他的小猫娘，在这座陌生的，巨大的，充满了挑战的城市里。

　　又该，如何安顿？

　　学院的宿舍，会是安稳的家吗？

　　......

　　夕阳，将皇家骑士学院的尖顶染成了一片瑰丽的金色。

　　但这片金色，却照不进学院最偏僻的角落。

　　林雷牵着露娜，跟在一个面无表情的杂役身后，走在一条由石板路渐渐变为泥土路的荒凉小径上。

　　最终，他们在一栋墙皮大片脱落，几乎被墨绿色的爬山虎完全吞噬的，三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F班的宿舍，就在这里。”

　　杂役扔下一句话，像躲避瘟疫一样，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宿舍楼的大厅，比F班的教室，还要破败。

　　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满脸油光，身材臃肿，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

　　他正百无聊赖地剔着自己那蜡黄的指甲。

　　听到脚步声，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林雷一眼。

　　“新生？”

　　“F班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轻蔑。

　　林雷平静地点了点头。

　　男人的目光，越过林雷，落在了那个正小心翼翼地从林雷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的银发猫娘身上。

　　那一瞬间。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鄙夷。

　　“学院宿舍，禁止携带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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