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深夜的书房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别墅里一片死寂，只有香香房间的台灯还亮着，在电脑屏幕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那份细化后的“核心人员背景复核流程”已经完成，结构清晰，条款严谨，甚至引用了多家国际知名企业的管理案例作为佐证。作为一份“作业”，它无可挑剔。

　　但香香的心情却无比沉重。文档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是凌晨一点。距离“根源性修复”任务的时限，又无声无息地流逝了八个小时。

　　71小时……70小时……时间像沙漏里的沙，冷酷地向下流淌。

　　她反复咀嚼着系统给出的任务标准——“非基于完全掌控欲的信任行为”，或“主动放宽限制并承担不确定性风险”。

　　这像是一个无解的悖论。顾言爵的信任，必然建立在绝对掌控的基础上；而他一旦放宽限制，就意味着失控，这是他最无法容忍的。

　　她该如何撬动这块坚冰？

　　目光无意中扫过被她放在桌角的《非暴力沟通》。顾言爵让她“看完”这本书，是讽刺，还是某种无意识的提示？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那本书，翻开了第一章。

　　【观察、感受、需要、请求。】

　　书中的核心模型简单而深刻：清晰地表达观察，而不评判；坦诚地分享感受，而不归咎；直接说出需要，而不是策略；明确提出请求，而不是要求。

　　香香看着这四要素，脑海中却浮现出顾言爵冰冷的脸。对他“观察”？他的一切行为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和掌控欲。“感受”？他仿佛没有那种东西。“需要”？他需要绝对的秩序和服从。“请求”？他只会下达命令。

　　这本书的理念，与顾言爵的人格，简直是两个极端。

　　等等……

　　香香的手指停顿在书页上。如果……反向应用呢？

　　不是让她去对顾言爵使用非暴力沟通，而是尝试去“理解”他那些冰冷行为背后，可能存在的、扭曲的“感受”和“需要”？

　　比如，他超强的掌控欲，背后是否是对于“失控”和“混乱”的极度恐惧？他冷酷无情地“处理”掉威胁，是否是因为他将外界一切都视为可能破坏其“秩序”的敌人？

　　如果他的“偏执占有欲”是一种病态的心理防御机制，那么，强行对抗或者试图用更大的“价值”去取悦，是否反而会强化这种机制？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微弱的萤火，在她心中亮起。

　　或许……她需要的不是表现得更有用、更顺从，而是……尝试让他感受到一种“安全”的、不会破坏他秩序底线的……“不确定性”？

　　但这太冒险了！任何超出他预期的“不确定性”，都可能被视为挑衅，招致毁灭性的打击。

　　她烦躁地合上书，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理论想得再多，也需要实践来验证。而实践的第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

　　她需要更多的“数据”来支撑她的判断。关于顾言爵的，更真实、更不设防的数据。

　　她想起昨晚，他独自站在书房窗边的背影。那份孤寂，与白天那个掌控一切的男人判若两人。

　　一个念头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

　　她轻轻推开房门，走廊里只亮着几盏昏暗的夜灯，一片静谧。她像一抹游魂，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来到二楼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缝下，透出一线微弱的光。

　　他还没睡。

　　香香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不是要去偷听什么，只是想……更靠近一点，观察一下他独处时的状态。这或许能帮她更好地理解这个复杂的任务目标。

　　她屏住呼吸，将耳朵轻轻贴近门板。

　　里面很安静，没有说话声，也没有键盘敲击声。只有极其轻微的，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他是在工作？还是在看什么？

　　就在这时，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叹息。那叹息声里，带着一种与顾言爵人设极其不符的、浓重的疲惫感，甚至……有一丝茫然？

　　香香猛地怔住。

　　这声叹息，和她之前在地下室感受到的那丝孤寂一样，都是转瞬即逝的、不符合他“偏执霸总”设定的碎片。这些碎片，是否指向了系统所说的“崩坏”之下，可能存在的、属于“墨言”的真实内核？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书房内，顾言爵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某个不存在的人发问：

　　“为什么……总是无法满意？”

　　这句话没头没尾，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门外的香香！

　　无法满意？

　　对什么无法满意？

　　是对商业对手？对项目进展？还是对……他一手打造的、这个必须绝对掌控的世界？

　　这句话，是否就是他内心那个巨大空洞的写照？是他一切偏执与掌控欲的根源？

　　香香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她似乎，触碰到了某个极其关键的秘密！

　　然而，还没等她细想——

　　“吱呀”一声。

　　书房的门，毫无征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顾言爵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空的咖啡杯，似乎正要出来。他的脸上带着彻夜未眠的倦意，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他与贴在门上的香香，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香香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她甚至能看清顾言爵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错愕，随即迅速被深沉的、风暴降临前的冰冷所取代。

　　他看着她，目光从她惊慌失措的脸，缓缓移到她还保持着偷听姿势的身体上。

　　“你在这里，”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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