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举手之劳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宿舍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赵刚顶着一头乱毛从床上坐起，打着哈欠，习惯性地看向对面床铺。

　　云天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书桌前，就着一杯白开水，慢条斯理地啃着一个馒头。手边摊开的，正是那本《局部解剖学》。

　　“我去，云天，你起这么早？昨晚闹那么大动静，你还能睡得着？” 赵刚揉着眼睛，想起昨晚楼下隐约的嘈杂和后来听说的倭国留学生被救护车拉走的消息，不由得咂舌。

　　云天翻过一页书，头也没抬：“什么动静？”

　　“就山本那事儿啊！现在校园论坛都炸了！说你徒手捏碎了空手道社长的拳头！真的假的？” 赵刚一下子来了精神，从床上跳下来，凑到云天身边，上下打量着他，“你小子藏得够深啊！是不是家里祖传的功夫？铁砂掌？还是金刚指？”

　　云天合上书，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这才看向赵刚，眼神平静无波：“他骨头比较脆。”

　　赵刚：“……”

　　他看着云天那张俊美却没什么表情的脸，一时竟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陈述事实。

　　“得，你牛！” 赵刚竖起大拇指，随即又挤眉弄眼，“不过，兄弟，你麻烦可能来了。山本家好像有点背景，听说他爹是什么倭国武道界的名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还有，空手道社那帮人，扬言要找你讨个说法。”

　　云天站起身，将书本整理好放进背包，语气依旧平淡：“哦。”

　　赵刚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行吧，你心里有数就行。对了，苏大校花那边……节目的事儿，你没忘吧？下午三点，学生活动中心排练厅。”

　　“记得。”

　　……

　　上午的《中医诊断学》课上，云天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全班的焦点。窃窃私语和探究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他。讲台上的老教授似乎也听说了他的“事迹”，讲课间隙，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次，带着几分欣赏和好奇。

　　云天对此视若无睹，依旧认真听讲，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几句。只是在老教授讲到“望神”一节，提及“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时，他体内那缕《太一衍生决》的生气微微一动，仿佛有所感应。

　　课间休息，几个平时还算熟悉的同学围过来，半是好奇半是敬佩地打听昨天救人和“切磋”的细节，都被云天三言两语敷衍过去。

　　他能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格外清亮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是苏雨柔。她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围过来，只是偶尔回头看他一眼，眼神中除了好奇，似乎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中午在食堂，云天更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名人待遇”。所过之处，指指点点不绝，甚至有人偷偷拿出手机拍照。他打好饭，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刚吃了几口，对面就坐下了一个人。

　　抬头，正是苏雨柔。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针织衫，衬得肌肤愈发白皙，气质清雅脱俗。她将餐盘放下，对着云天微微一笑，落落大方：“这里没人吧？”

　　“请便。” 云天点了点头。

　　两人默默吃了几口饭，苏雨柔率先打破沉默，声音轻柔：“昨天的事，谢谢你。”

　　云天抬眼，有些不解。

　　“李教授是我外公。” 苏雨柔解释道，眼神中带着真挚的感激，“如果不是你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全家都很感谢你。”

　　原来如此。云天恍然，难怪她会亲自到宿舍来找他。

　　“举手之劳。” 云天淡淡道。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们家却是天大的恩情。” 苏雨柔认真道，随即语气微转，带着一丝俏皮，“不过，我找你指导节目，可跟这个没关系哦，是真的觉得你的气质很符合我们那个古风舞蹈的意境。”

　　云天不置可否。

　　苏雨柔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山本健一郎的事……你小心些。我听说他父亲山本雄一郎在倭国武道界地位不低，性格护短霸道，可能会来找你麻烦。如果需要……我可以请我家里……”

　　“不必。” 云天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我能处理。”

　　苏雨柔看着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与她年龄绝不相符的深邃与漠然，心中微震，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普通的同学，身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迷雾，让人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去探究。

　　……

　　下午三点，学生活动中心，三楼排练厅。

　　云天如约而至。排练厅里已经有十几个学生在忙碌，有的在调试音响，有的在整理道具。中央空地上，七八个穿着练功服的女生正在一位舞蹈老师的指导下，练习着一段柔美中带着刚劲的古典舞。

　　苏雨柔也在其中。她换上了一身水袖长裙，长发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她的舞姿极为出众，每一个转身，每一次甩袖，都带着独特的韵味，仿佛画中走出的古典仕女，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看到云天进来，苏雨柔停下动作，对老师说了句什么，便笑着迎了上来。

　　“你来啦！” 她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更添几分娇艳。

　　她将云天引荐给负责节目的文艺部部长和指导老师。老师对云天也很客气，显然听说了他救人的事迹。

　　“我们这个舞蹈，名字叫《洛神》，想表现一种如梦似幻、求而不得的意境。” 老师指着场地中央的女生们，“雨柔饰演洛神，其他同学是伴舞。我们想在中间加入一段‘神人相隔’的戏码，用针灸作为道具，表现凡人医者试图以凡俗技艺触及神灵，却徒劳无功的怅惘。需要你帮忙设计几个既符合医理，又具有观赏性的针灸动作，最好能配合雨柔的水袖……”

　　云天看着场中翩跹的舞姿，听着老师的讲解，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破碎的画面——云雾缭绕的仙宫，翩若惊鸿的仙影，还有……似乎也曾有人，在他座下起舞，神光缭绕，远比眼前的舞蹈更加震撼人心。

　　他甩开杂念，点了点头：“可以试试。”

　　他走到场边，拿起一套准备好的教学用银针。看着手中细长的毫针，再看向场中摇曳生姿的苏雨柔，他心中微微一动。

　　《太一衍生决》悄然运转，那缕微弱的生气分出更细的一丝，附于指尖。

　　他拈起一根针，没有看向任何穴位模型，而是目光落在虚空中，仿佛在追索着某种无形的轨迹。然后，他手腕一抖，指尖银光乍现！

　　“咻！”

　　银针破空，并非直来直去，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弧度，如同灵蛇出洞，又似飞鸟投林，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优美的银色光痕，最终悄无声息地刺入了旁边一个用来练习的人体模型的手臂某处穴道。

　　这一针，快！准！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仿佛不是死板的刺穴，而是在描绘某种道的轨迹。

　　整个排练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惊艳的一针吸引了目光。就连那位专业的舞蹈老师，也瞪大了眼睛。她不懂医术，但她懂美感！这一针，无论是速度、力度，还是那玄妙的弧度，都充满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艺术感！

　　苏雨柔更是美眸一亮，紧紧盯着那枚微微颤动的银针，仿佛从中看到了她一直在寻找的，那种“凡俗技艺触及神灵”的徒劳与执拗之美！

　　“就是这样！” 舞蹈老师激动地拍手，“这种感觉太对了！云同学，请务必把这种感觉教给饰演医者的同学！”

　　接下来的时间，云天简单地讲解了几个基础穴道和持针手法，并亲自示范了数次。他并没有动用生气，但仅仅是他那经过《太一衍生决》潜移默化改造后，对身体极致掌控下展现出的精准、稳定和那份独特的“韵”，就足以让众人叹为观止。

　　饰演医者的那个男生学得磕磕绊绊，但总算有了几分模样。

　　排练间隙，苏雨柔拿着矿泉水走到坐在角落休息的云天身边，递给他一瓶。

　　“谢谢。” 云天接过，却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

　　“你刚才那一针，真好看。” 苏雨柔在他身边坐下，由衷赞叹，“不像是在针灸，倒像是在……舞蹈。”

　　云天微微侧目，看向她。女孩的眼睛很亮，带着纯粹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恋。

　　“道法自然，万法相通。” 他随口说了一句。

　　苏雨柔似懂非懂，但觉得这话很有深度，看向云天的眼神更加好奇了。

　　就在这时，排练厅的门被猛地推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打破了厅内和谐的气氛。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武士服，脚踏木屐，面容阴沉，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他约莫五十岁左右，太阳穴高高鼓起，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厉逼人的气息，远非山本健一郎可比。在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武士服、面色不善的男子，以及手上打着厚厚石膏、脸色苍白的山本健一郎。

　　“谁是云天？！”

　　中年男子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角落里的云天身上，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让排练厅内的学生们感到一阵心悸。

　　山本雄一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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