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沧海一粟

　　青木大学图书馆，古籍阅览区。

　　这里与外面现代化的阅览室仿佛是两个世界。高大的红木书架直抵穹顶，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淡淡霉味混合的陈旧气息，光线透过高窗，在布满灰尘的光束中缓缓流淌，静谧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云天找了个最角落、被几排厚重书架完全遮挡的位置坐下。面前摊开着一本纸质泛黄、线装的《云笈七签》影印本，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沉入了体内。

　　指尖拂过怀中那枚温润的玉虚宫令牌，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形成一个直径约三米的无形屏障。这是清风道人告知他的令牌一个粗浅用法——简单的隔音与阻隔微弱能量波动，足以应付普通人的窥探和一些低阶武者的感应。

　　确保安全后，云天取出了那个拇指大小的羊脂玉瓶。拔开瓶塞，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再次溢出，但被限制在屏障之内。他倒出一颗龙眼大小、云纹缭绕的凝元丹，没有丝毫犹豫，送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并非化作津液，而是瞬间爆开，形成一股汹涌澎湃、却又精纯温和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江河，轰然冲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力量远比地球上稀薄的灵气狂暴百倍！

　　若是普通武者甚至初入先天的修士，面对这股力量，恐怕立刻就会经脉胀痛，甚至爆体而亡。但云天不同。

　　就在药力爆发的瞬间，他脑海中《太一衍生决》的经文自主浮现，那缕原本微弱如发丝的“生气”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吸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

　　它不再是缓慢汲取外界稀薄灵气，而是如同一个贪婪的漩涡，主动鲸吞着凝元丹化开的磅礴药力！

　　“轰！”

　　云天的意识仿佛被拉入了一个奇异的内部世界。

　　他“看”到，那缕微弱的生气在磅礴药力的灌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凝实，从发丝般细小，逐渐变得如同溪流，奔涌不息。药力中蕴含的纯净灵气被《太一衍生决》高效地提炼、转化，融入这缕本源生气之中，同时也在不断地冲刷、滋养、拓宽着他那相对于天尊本质而言，堪称孱弱闭塞的经脉。

　　痛苦吗？

　　自然是有的。经脉被强行拓宽的感觉，如同钝刀刮骨。但相比于东皇太一记忆碎片中，那承受星辰湮灭、法则反噬的痛苦，这点痛楚，简直微不足道。

　　他的心神沉静如水，精准地引导着这股力量，沿着《太一衍生决》第一层那复杂晦涩的路径，一遍又一遍地运转周天。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

　　他体内的“生气”越来越磅礴，颜色也从最初的透明无色，逐渐染上了一层极其淡薄、却尊贵无比的混沌色泽。

　　不知过了多久。

　　当凝元丹的药力被吸收殆尽，那奔涌的“生气”溪流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嗡！”

　　云天身体微微一震，脑海中仿佛有某种枷锁被打破，传来一声清越的鸣响。

　　《太一衍生决》，第一层，成！

　　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一抹混沌色的神光一闪而逝，随即隐没，恢复成原本的清澈沉静。但仔细看去，那眼底深处，似乎比以往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深邃与威严。

　　感受着体内那如同小溪般潺潺流动，却蕴含着远超之前数十倍力量的混沌生气，云天缓缓握紧了拳头。

　　力量！

　　久违的，属于自身掌控的力量感，回来了那么一丝！

　　虽然比起全盛时期的东皇太一，依旧是沧海一粟，甚至连修真体系中最基础的炼气期修士可能都不如，但这无疑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跨越！

　　他现在单凭肉身力量，恐怕就能轻易掀翻一辆汽车。若是再动用这混沌生气，像山本雄一郎那种级别的内劲武者，弹指可灭！

　　更重要的是，随着《太一衍生决》踏入第一层，他感觉自己的五感得到了极大的强化。图书馆外远处学生的交谈声、书页翻动的声音、甚至窗外树叶的脉络，都清晰无比。甚至，他隐约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极其稀薄的各色能量光点，那应该就是不同属性的灵气，只是地球上的浓度，低得令人发指。

　　神识初开！

　　虽然范围可能仅限于周身数米，但这意味着他真正踏入了修真的门槛！

　　他尝试着调动一丝混沌生气汇聚于双眼。

　　天眼，开！

　　视线骤然变化！

　　眼前的书架、书籍不再是单纯的物质形态，其上缠绕着微弱的历史气息、残留的读者意念（文气），甚至能看到空气中灵气光点流动的轨迹。他目光穿透层层书架，看到了阅览区其他正在看书的学生，他们头顶或肩头，大多只有微弱驳杂的“气”，代表着他们的健康状况和精神状态。

　　这就是天眼？不，这只是最低层次的“灵视”，勉强能观气望运，距离真正的洞穿虚妄、上察九霄、下窥九幽的天眼，还差得极远。但在地球上，已然是神仙手段。

　　忽然，他目光一凝，落在了不远处一个独自看书的女生身上。

　　那女生穿着朴素，面容清秀，正埋头于一本厚厚的《本草纲目》。但在云天的灵视中，这女生头顶三尺之处，竟然隐隐盘旋着一道极其淡薄、却纯正无比的青紫色气流！

　　“青紫文气？” 云天心中微动。这并非灵气，而是一种象征着才气、悟性，与知识、文明相关的特殊气运。拥有此气运者，往往在学术、技艺上能有过人成就。这女生身上的青紫文气虽然微弱，但极为纯正，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国文宗、医学大家。

　　“有点意思。” 云天收回目光，并未过多关注。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面前的《云笈七签》上。开启灵视后，再看这本道藏，感受又自不同。书页之上，似乎残留着历代阅读者的一丝微末精神印记，尤其是某些涉及服气、存神的篇章，隐约能感应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道韵流转。

　　“看来，这古籍馆，以后要常来了。” 云天心中暗道。这些蕴含先贤精神印记的古籍，对他感悟《太一衍生决》，理解此界残存的“道”，或许有些裨益。

　　他收敛气息，散去天眼（灵视），重新变回那个普通的医学生。体内奔腾的混沌生气也缓缓平复，蛰伏起来。

　　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近四个小时，窗外天色已近黄昏。

　　他起身，将《云笈七签》放回原处，准备离开。

　　刚走出古籍区，来到现代阅览室的走廊，一个略带惊喜又有些怯生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云…云天同学？”

　　云天转头，发现叫住他的，正是刚才灵视中看到的那个头顶青紫文气的清秀女生。她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医学典籍，脸颊微红，眼神有些躲闪，似乎鼓足了勇气才敢开口。

　　“有事？” 云天停下脚步。

　　“那个……我叫林薇。” 女生小声说道，声音如同蚊蚋，“是基础医学院大二的学生……我，我看了你救李教授的视频，还有……今天在排练厅的事情也听说了……你，你的针灸好厉害！”

　　她似乎很紧张，语速很快。

　　“谢谢。” 云天点了点头，等着她的下文。

　　林薇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求知欲：“我……我对古中医的经络理论和《黄帝内经》里的一些养生法特别感兴趣，但是有些地方一直想不明白……比如《素问·上古天真论》里说的‘恬惔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这个‘真气’到底指的是什么？和现代医学里的神经递质、免疫系统有关系吗？还是说，是一种更抽象的概念？我查了很多资料，都没有找到让我信服的解释……”

　　她一股脑地说出了困扰自己许久的疑问，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云天，仿佛将他当成了能解答一切疑惑的权威。

　　云天看着她眼中那纯粹的对知识的渴望，以及头顶那因为激动而微微波动的青紫文气，心中微微一动。

　　此女悟性确实不凡，能触及到“真气”这个概念，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死读医书的人。

　　他略一沉吟，并未直接引用修真理论，而是从医学和哲学的角度解释道：“‘真气’可理解为人体生命活动的本源动力，是维持生理机能、抵御外邪的内在能量。它并非某种具体的物质，更像是一种功能态的集合。现代医学的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可以看作是它部分功能的具体体现，但并非全部。‘恬惔虚无，精神内守’是培育、调动这种本源能量的方法，意在减少无谓的消耗，使生命系统处于最佳功能状态，自然百病不生。”

　　他的解释深入浅出，既结合了现代医学概念，又保留了古中医的哲学思辨，听得林薇美眸越来越亮，仿佛一扇新的大门在眼前打开。

　　“原来是这样……功能态的集合……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林薇激动得脸颊更红了，“谢谢你，云天同学！你……你懂得真多！”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带着几分轻佻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神医’云天吗？怎么，不在排练厅陪校花，跑来这里给小学妹‘传道授业’了？”

　　只见几个穿着时髦、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男生晃悠了过来，为首一人，身材高大，穿着名牌运动服，脸上带着倨傲和不屑的笑容，正是学校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家里做医疗器械生意，和多家医院关系匪浅的王啸。

　　王啸一直追求苏雨柔而不得，今天听说苏雨柔主动邀请云天指导节目，还在排练厅为云天出头，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见到云天和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生交谈，立刻觉得找到了打压对方的机会。

　　他走到近前，目光轻蔑地扫过云天，又落在林薇身上，嗤笑道：“林薇，我说你怎么老是泡在图书馆，原来好这口？跟这种只会耍几下针、动动嘴皮子的‘神医’能学到什么？不如跟我聊聊，我家公司正好缺个实习生，说不定能给你个机会。”

　　林薇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抱紧了怀里的书。

　　云天眉头微蹙，看向王啸，眼神平静，却让王啸没来由地心里一突。

　　“图书馆，需要安静。” 云天淡淡开口。

　　王啸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肯露怯，强撑着冷笑道：“怎么？我说错了吗？你除了会点装神弄鬼的把戏，还会什么？有行医资格证吗？敢不敢跟我比点实际的？就比下周的《药理学》随堂测验！谁分数低，谁就当着全班的面，承认自己是废物！敢吗？”

　　周围一些看热闹的学生都围了过来，窃窃私语。

　　“王啸家就是做药企的，他《药理学》肯定强啊！”

　　“这是故意找茬吧？”

　　“云天会应战吗？”

　　林薇担忧地看向云天。

　　云天看着色厉内荏的王啸，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这种蝼蚁般的挑衅，在他踏入《太一衍生决》第一层后，显得更加可笑。

　　他连回应都懒得回应，直接对林薇点了点头：“先走了。”

　　说完，转身便要走。

　　“站住！” 王啸见他如此无视自己，顿时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抓云天的肩膀，“我让你走了吗？！”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云天肩膀的瞬间——

　　云天甚至没有回头。

　　只是体内那混沌生气微微一动，一丝无形无质的气劲自发地从肩井穴透出。

　　“砰！”

　　王啸如同被一辆无形的卡车撞上，整个人惨叫一声，倒飞出去两三米远，重重地摔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疼得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

　　他带来的那几个跟班都吓傻了，呆立原地，不敢动弹。

　　周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王啸要去抓云天，然后自己就飞了出去！

　　云天脚步未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径直走出了图书馆大门，消失在渐沉的暮色中。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王啸，以及一群面面相觑、心中骇然的学生。

　　林薇看着云天消失的方向，抱着书的手微微用力，眼中除了感激，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崇拜和……好奇。

　　这个云天同学，他身上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而走出图书馆的云天，感受着体内缓缓运转的混沌生气，目光投向远方。

　　大学的琐事，终究只是过眼云烟。

　　昆仑秘境，外星域，乃至重返天界……那条属于东皇太一的道路，正在脚下，缓缓铺开。

　　下一步，该去昆仑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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