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发现废村

　　进入山区的路，比之前难走了十倍。

　　土路变成了崎岖的山道，碎石遍地，荆棘丛生。队伍行进的速度慢得像蜗牛，每个人都佝偻着腰，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稍不留意就会摔倒，滚下山坡。

　　太阳毒辣地晒着，山石被烤得滚烫，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干燥的草木气息，连风都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浪。逃荒的人们嘴唇干裂得更厉害，不少人走着走着就倒在路边，再也没能起来——不是被饿死的，就是被这山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宋阳扶着李氏，走得格外小心。老娘的体力虽有恢复，但在这样的山道上，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他几乎是半扶半抱着，让她的重量尽量压在自己身上，额头上的汗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滚烫的石头上，瞬间蒸发。

　　“歇……歇会儿吧……”李氏喘着气，拉了拉宋阳的胳膊。

　　宋阳点点头，扶着她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坐下，从空间里取出水罐，拧开盖子（其实是意念取出），递到她嘴边：“娘，喝点水。”

　　李氏小口地啜饮着，清澈的灵泉水滑过喉咙，让她稍微缓过劲来。她看着周围艰难攀爬的人群，又看了看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轻声说：“这山……看着就荒凉……”

　　宋阳“嗯”了一声，目光却在四处打量。

　　这山区确实荒芜，放眼望去，尽是裸露的黄土和稀疏的灌木，连棵像样的大树都少见。但正因如此，这里才少有人烟，或许能避开官兵和山贼的耳目。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队伍突然慢了下来，隐约传来几声低低的惊呼。

　　“那是……村子？”

　　“不像有人住啊……”

　　“看着像是废了……”

　　宋阳心里一动，扶着李氏站起身，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上，隐约露出一片低矮的轮廓。

　　随着队伍慢慢靠近，那轮廓越来越清晰。

　　是一片村落。

　　几十间土坯茅草屋依山而建，错落有致。但大多已经残破不堪：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七零八落，露出黑黢黢的椽子；不少土坯墙塌了半边，露出里面的黄土；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

　　整个村落静悄悄的，没有炊烟，没有鸡鸣狗吠，甚至连鸟叫声都听不到，只有风穿过残破窗棂的呜咽声，透着一股死寂的荒凉。

　　“是去年那场瘟疫……”一个走在前面的老汉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听说这村子里的人，一夜之间就死了大半，剩下的跑了，这村子就废了……”

　　瘟疫。

　　这两个字让不少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在这缺医少药的年代，瘟疫比刀枪更可怕，沾染上就是死路一条。

　　逃荒队伍的人们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沿着山道往前走——谁也不想靠近这个被瘟疫诅咒过的地方，哪怕那里看起来能遮风挡雨。

　　宋阳却停住了脚步。

　　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仔细扫视着那片废弃的村落。

　　他看到，村子边缘有一条细细的水线，顺着山坡蜿蜒而下——是溪流！虽然看起来水量不大，但至少证明这里有水！他甚至能看到溪边的石头上，还残留着被水冲刷过的湿痕，说明溪流没有断流。

　　他看到，那些残破的房屋虽然塌了不少，但仍有几间的主墙是完好的，屋顶稍微修补一下，就能遮风挡雨；院子的篱笆虽然朽了，但根基还在，稍微加固就能圈出一片安全的区域。

　　他还看到，村子建在半山腰，地势比山道高，四周有稀疏的树林遮挡，站在村口就能看清山下的动静——易守难攻！

　　有水，有能遮身的房屋，有易守难攻的地势，还远离逃荒的主路……

　　宋阳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就是这里！

　　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地方！

　　虽然曾爆发过瘟疫，但已经过去一年了，病毒多半早已消散；虽然残破，但总比在露天地里风餐露宿强；最重要的是，这里足够隐蔽，能让他们暂时摆脱逃荒队伍的死亡阴影！

　　“娘，你看那里。”宋阳指着那片废村，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我们……我们去那里怎么样？”

　　李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犹豫的神色：“那里……不是有瘟疫吗？而且……荒成这样……”

　　“瘟疫都过去一年了，没事的。”宋阳急忙说，“娘你看，那里有水，有房子，总比跟着队伍强。你想想，再跟着走，我们迟早……”

　　他没说下去，但李氏懂了。她看着那片寂静的村落，又看了看身边艰难攀爬、随时可能倒下的人们，最终点了点头：“娘听你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都行。”

　　得到老娘的同意，宋阳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王二柱，对方也正看着那片废村，眉头紧锁，显然也在犹豫。

　　宋阳朝他招了招手。

　　王二柱犹豫了一下，拉着铁蛋和二丫走了过来。铁蛋因为吃了那团野菜糊，气色好了不少，至少能自己走路了，只是依旧没什么精神。

　　“柱哥，看到那村子了？”宋阳低声问。

　　王二柱点点头，声音发沉：“看到了。听说闹过瘟疫……”

　　“瘟疫早过了。”宋阳打断他，眼神锐利地看着他，“柱哥，你想不想离开队伍？”

　　王二柱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没料到宋阳会这么直接。他看了看周围麻木的人群，又看了看那片废弃的村落，嘴唇动了动：“宋小哥的意思是……”

　　“我们去那村子。”宋阳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那里有水，有地方住，总比跟着队伍等死强。你带着孩子，张嫂子带着丫丫，我们凑在一起，好歹能有个照应。”

　　王二柱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他不是没想过离开队伍，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也没勇气独自行动。现在宋阳提出去那废村，他看着那片至少能遮风挡雨的房屋，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眼神里的犹豫渐渐被决心取代。

　　“宋小哥……你真觉得……行？”

　　“行不行，总比坐以待毙强。”宋阳看着他的眼睛，“柱哥，你信我一次。”

　　王二柱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俺信你！你说咋干，俺就咋干！”

　　宋阳心里一喜，刚想再说点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见张寡妇抱着丫丫，站在不远处的山道边，正望着他们这边。

　　她的目光落在那片废村上，又转回来看着宋阳和王二柱，眼神复杂——有警惕，有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宋阳没有主动去找她。他知道，像张寡妇这样的人，只有让她自己看到希望，她才会做出选择。

　　他对王二柱使了个眼色：“别急，等队伍走远点，我们再绕回去。”

　　王二柱会意，点了点头，拉着孩子，假装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却刻意放慢了脚步，和宋阳一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逃荒队伍像一条灰色的长蛇，缓缓地绕过那片废弃的村落，朝着更深的山里爬去。没有人回头，没有人停留，仿佛那片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是什么不祥之物。

　　宋阳扶着李氏，看着队伍渐渐走远，直到再也听不到前面的脚步声，才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再次望向山坡上的废弃村落。

　　风穿过残破的房屋，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这里曾经的劫难。但在宋阳眼里，这片死寂的村落，却透着一股别样的生机——那是属于他们的，新生的希望。

　　“娘，柱哥，我们走。”宋阳深吸一口气，扶着李氏，朝着那片废弃的村落，迈出了第一步。

　　王二柱紧紧跟上，铁蛋和二丫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看着父亲和宋阳坚定的背影，也懂事地加快了脚步。

　　不远处，张寡妇抱着丫丫，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越来越远的逃荒队伍，最终，她咬了咬牙，抱着孩子，也跟了上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山坡上，将四个大人、三个孩子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离开了那条通往地狱的逃荒路，朝着那片废弃的村落走去。

　　前路未知，或许依旧艰难。

　　但至少，他们迈出了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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