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崩溃与看见

　　沈屹的生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循环。

　　每天清晨，他会在六点五十分准时收到白夜的早安短信，内容从最初的医嘱询问逐渐演变成各种无关紧要的分享——“今天窗外的云很像一只兔子”或“医院的咖啡难喝得像洗碗水”。

　　七点三十分，他必须出现在白夜的病房，监督对方服用早餐后的药物。白夜总会找各种理由延长这个过程，有时是抱怨药片太苦，有时是故意手滑将水杯打翻。

　　上午十点，物理治疗时间。白夜依然拒绝与其他治疗师合作，沈屹不得不亲自上阵。他注意到白夜的康复进度明显快于预期，手臂已经可以自如活动，骨折的腿也在逐渐恢复力量。

　　“你看，我的肌肉是不是比昨天更有力了？”白夜在沈屹的辅助下做着腿部伸展，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炫耀。

　　沈屹专业地评估着：“恢复情况良好，但还不能过度用力。”

　　“那什么时候可以不用轮椅？”白夜追问，眼神灼灼。

　　“至少还需要两周。”沈屹如实相告。

　　白夜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太慢了。”

　　“康复需要遵循客观规律。”沈屹松开扶着他腿的手，后退一步，“明天李治疗师会来接替我，他的专业能力——”

　　“不要。”白夜打断他，语气强硬，“我说过，只有你可以。”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上演，而每一次，沈屹都会想起陈墨所说的“边界测试”。他试图坚守防线，但白夜总能用各种方式突破——有时是以病情为借口，有时是通过医院管理层施压。

　　这天下午，沈屹终于抽出时间参加一个推迟已久的学术会议。就在他准备上台发言时，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晓阳。

　　“沈医生，白先生情况不太好，心率异常，坚持要见您。”林晓阳的声音透着焦急。

　　沈屹皱眉：“通知值班医生了吗？”

　　“值班医生来了，但白先生拒绝接受检查，说只信任您。”

　　沈屹看了一眼台上的主持人，又瞥了一眼自己准备好的演讲稿，最终叹了口气：“我马上回来。”

　　当他赶回医院时，发现白夜正靠在床头，面色红润地与护士说笑，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完全正常。

　　“你回来了。”白夜看见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沈屹站在原地，一股冰冷的怒意在胸腔积聚。他检查了生命体征记录，确认白夜根本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常。

　　“你骗我。”沈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危险的信号。

　　白夜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扩大：“我只是想见你。那个会议有什么重要的？我可以给你办十个这样的会议。”

　　沈屹没有回应，转身走出病房。他的步伐又快又急，白大褂的衣摆在身后翻飞。经过护士站时，他瞥见林晓阳正低头填写记录，避免与他对视。

　　“你知情。”沈屹停在护士站前，语气肯定。

　　林晓阳抬起头，脸上满是愧疚：“沈医生，对不起，但他坚持要我打电话，还说如果我不照做，就让医院开除我...”

　　沈屹闭了闭眼，意识到白夜的控制已经蔓延到了他身边的人。

　　接下来的三天，沈屹尽可能减少与白夜的直接接触。他将大部分护理工作交给林晓阳，只在自己确实有必要时才出现在白夜的病房。每一次见面，他都保持极致的专业和疏离，不多说一句工作外的话。

　　白夜显然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的短信变得更加频繁，礼物也愈发昂贵——一支限量版钢笔，一块定制腕表，甚至是一辆车的钥匙。沈屹全部原封不动地退回。

　　周五早上，沈屹收到院办通知，他期待已久的国际脊柱微创研讨会名额被取消了，转而给了一位资历远不如他的年轻医生。

　　“为什么？”他直接拨通了院长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响起院长尴尬的声音：“沈医生，这是医院综合考虑的结果。而且，白先生目前的状况还需要你密切跟进，不适合长期离院。”

　　沈屹慢慢放下电话，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明白了，这是白夜的报复，因为他这几天的疏远。

　　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他甚至没有敲门，直接推开白夜病房的门。

　　白夜正坐在窗边看书，午后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抬头看见沈屹，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沈医生，你来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沈屹打断他，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玩弄我的职业生涯很有趣吗？看着我像木偶一样随叫随到很满足吗？”

　　白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研讨会。”沈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你让院长取消了我的名额。”

　　白夜放下书，神情坦然：“是的，因为我需要你在这里。”

　　如此直白的承认反而让沈屹一时语塞。他盯着白夜，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没有丝毫愧疚，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你知道吗，”沈屹向前一步，生平第一次想要真正伤害一个人，“我最初选择医生这个职业，是因为我相信可以通过自己的手减轻他人的痛苦。但现在，我每天来到医院，面对你，只感到无尽的疲惫和厌恶。”

　　白夜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了，他的手指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手，指节泛白。

　　“你让我感到恶心，白夜。”沈屹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心打磨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向对方的软肋，“你的任性，你的控制欲，你对我生活的入侵——这一切都让我恶心。”

　　说完这些，沈屹感到一阵虚脱。他从未对病人说过如此残忍的话，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他也始终保持着医生的专业素养。但白夜打破了他所有的底线。

　　他等待着白夜的反击，等待着他预料中的暴怒和威胁。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漫长的寂静后，白夜抬起头，沈屹震惊地发现，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此刻弥漫着水汽。不是愤怒，不是算计，而是某种更加原始的情绪——痛苦。

　　“你以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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