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面圣试探，帝心难测

　　御书房内，光线略显昏暗，只有几缕阳光透过高窗斜射进来，落在紫檀木书案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龙涎香和淡淡的墨香，混合成一种象征着至高权力的、令人窒息的威严气息。

　　洛云曦垂首侍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神经却绷紧如弓弦。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这位掌控着天启王朝命运的男人——皇帝轩辕宏。他沉默的每一息，都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在她的心头。

　　几日前，她所献的“三防三治”赈灾策略，通过太子的渠道呈报上去后，据说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而后续由户部牵头试行的一些措施，也初见成效，得到了不少官员的肯定。大概是因此，这位日理万机的帝王，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她这位屡屡掀起波澜的慧安县主。

　　书案后，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轩辕宏正低头批阅着奏章。他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鬓角已有些许花白，但面容依旧威严，眉宇间凝聚着久居上位者的深沉与锐利。他并未立刻开口，御书房内只有朱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空气中。

　　洛云曦屏息凝神，静静等待。她知道，这位帝王的心思，比她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都要深沉难测。

　　不知过了多久，轩辕宏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抬起头，目光落在洛云曦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悉人心。

　　“慧安县主，洛云曦。”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臣女在。”洛云曦立刻应道，声音清澈稳定。

　　“抬起头来。”

　　洛云曦依言抬头，迎上皇帝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

　　轩辕宏看着眼前这张清丽绝俗却又透着几分病弱苍白的面容，以及那双与柔弱外表截然不同的、清澈而坚韧的眼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那份赈灾策论，是出自你手？”轩辕宏开口了，声音不高，却自有威严，“想法有些意思，不落俗套。户部那边递了折子，说按你的法子试了几个点，确有小效。洛爱卿教女有方。”

　　“陛下谬赞，臣女愧不敢当。”洛云曦谦逊道，“不过是纸上谈兵，拾人牙慧罢了。能对社稷略尽绵薄之力，是臣女的本分和荣幸。”

　　“嗯。”轩辕宏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听闻你近日身体好转，还时常入宫向皇后请安？”

　　来了，试探开始了。

　　洛云曦心中一凛，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和孺慕之情：“回陛下，皇后娘娘仁慈宽厚，时常挂念臣女的身体，还曾召臣女入宫关怀。臣女感激涕零，身体稍好便入宫向娘娘请安，略尽孝心，亦是题中应有之义。”

　　“嗯，皇后一向宽仁。”轩辕宏不置可否，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叩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执掌后宫多年，事无巨细，也着实辛苦。你既得她青眼，平日里多去请安陪伴，为她分分忧，也是好的。”

　　这话听似寻常，却让洛云曦心中微动。皇帝是真心体恤皇后，还是在暗示她多与皇后亲近？或者，是在试探她与皇后之间是否有更深层次的联系？

　　她不敢深思，只恭顺应道：“臣女遵旨。能为娘娘分忧解闷，是臣女的福气。”

　　略一沉吟，洛云曦把握住对话的间隙，看似不经意地转换了话题，语气带着几分好奇与对未知事物的惊叹：“陛下，说来也奇，臣女此次深入断魂山脉，虽历经艰险，但也算开了眼界。那山中瘴疠之地，竟也生有不少外界罕见的奇花异草，譬如臣女用来调制‘焕颜玉露’的‘紫蕴霞草’。臣女翻阅些许古籍残卷，似乎有记载说，此类生于绝地之灵植，往往具备些许固本培元、乃至裨益寿数的奇异功效。只是所述语焉不详，臣女见识鄙陋，也无从验证。不知陛下可曾听闻此类说法？”

　　她将“延年益寿”巧妙地藏在对“奇花异草”和“古籍记载”的讨论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轩辕宏的细微反应。这关乎母亲死因的核心秘密，也可能是解开皇后与隐宗联系的关键钥匙。

　　轩辕宏端起手边的参茶，轻轻吹了吹热气，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轩辕宏端起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快地闪过，快得让洛云曦几乎以为是错觉。他呷了口茶，放下杯子时，脸上已恢复了那种莫测高深的神情，嘴角甚至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嘲讽。

　　“裨益寿数？呵，”他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诞不经的笑话，“自古以来，多少帝王沉迷于此等虚妄之说，求仙访药，炼丹服食，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史书上还写得不够清楚吗？朕只信天道酬勤，国泰民安，才是帝王应求之道。”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对所谓长生之术的鄙夷。

　　洛云曦心中一沉。皇帝的反应太过正常，正常得让她有些不安。是真的不信，还是在刻意掩饰？

　　“陛下圣明，臣女愚钝了。”洛云曦立刻顺着他的话说道，“是臣女妄言了。世间万物皆有其道，强求不得。”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很好。”轩辕宏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这一次，那目光变得锐利了几分，仿佛要将她里里外外都看透，“洛云曦，你很聪明，甚至可以说，过于聪明了。朕喜欢聪明人，也需要聪明人。但朕更希望，你的这份聪明，是用在利国利民的正途上，而不是用来搅动风雨，或是……探寻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这话敲打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了！

　　洛云曦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再次起身，躬身道：“陛下教诲，臣女谨记在心！臣女只想安分守己，为陛下分忧，绝不敢有非分之想，更不敢参与任何党争纷乱！”

　　“但愿如此。”轩辕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收回目光，重新拾起奏章，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你身体既已大好，‘镜花缘’也该重新开张了吧？你那铺子生意兴隆，于民生便利，于国库税收，皆有裨益，需好生经营。”

　　这是在提醒她，她的商业价值也是被关注的重点之一。

　　“是，陛下。臣女定当用心经营，为朝廷尽力。”洛云曦恭敬回答。

　　“嗯，退下吧。”轩辕宏不再看她，挥了挥手。

　　“臣女告退。”

　　洛云曦如蒙大赦，行礼之后，在孙公公的引领下，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御书房。

　　直到远离了御书房的区域，确认无人跟随，洛云曦才敢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掌心和后背早已被冷汗濡湿。尽管已是初夏，她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我欺！

　　这位天启帝王的心思，比她预想的还要深沉百倍。他对长生之术那看似鄙夷的态度，究竟是真是假？那眼中一闪而逝的异样，又代表了什么？他对皇后、对太子、对朝局的态度，更是滴水不漏。尤其是最后那句敲打，分明是在警告她，不要试图触碰皇家的禁忌！

　　轩辕宏，他到底知道多少？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迷雾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了。洛云曦意识到，她的敌人，可能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强大和可怕。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否则，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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