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虫鸣渐稳，道法自然

　　壬字四号擂台上，无形的音波与灰黑色的虫云激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音铃的笛音越发急促尖锐，如同狂风暴雨，试图撕碎那片顽固吞噬音波的虫云。灰瞳紧闭双眼，小脸苍白如纸，汗珠大颗大颗滚落，单薄的身体在音波的冲击下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倒下。但她紧咬着下唇，甚至咬出了血丝，将所有意志死死维系在疯狂翻涌的虫群之上。

　　噬！

　　这是她心中唯一的念头。虫群就是她的盾，她的矛，她的耳朵！不去听那惑乱心神的魔音，只通过虫群无数细微的感知去“触摸”那无形的音波，然后，吞噬它！

　　虫云翻滚，如同一个不断自我修复、自我壮大的黑洞。音波冲击其上，大片飞虫被震碎成齑粉，但更多的虫子前仆后继地涌上，用混乱的意念抵消惑乱，用身体和口器去啃噬、分解那由声音构成的能量。渐渐地，音铃发现自己的笛音仿佛撞上了一堵不断增厚的、由生命和混乱构筑的墙壁，穿透力越来越弱，惑乱效果更是微乎其微！

　　“该死！”音铃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和慌乱。她最强的攻击手段竟被对方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化解！她猛地变调，笛音陡然转为低沉呜咽，如同九幽之风，带着侵蚀神魂的阴寒之力！这是她压箱底的“九幽蚀魂音”！

　　呜——！

　　阴寒的音波扩散开来，空气温度骤降，连擂台边缘的防护光幕都泛起涟漪。看台上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都感到神魂一阵刺痛，连忙运功抵御。

　　灰瞳身体猛地一颤，小脸上瞬间覆盖上一层淡淡的青气，嘴唇发紫。这阴寒蚀魂的音波穿透力极强，即便有虫群削弱，依旧让她如坠冰窟，识海刺痛欲裂！筑巢之石内的虫群也发出痛苦的嘶鸣，翻涌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撑住！”冰魄峰看台，林曦月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焦急，周身寒气不受控制地逸散。寒玉真人依旧端坐，但放在扶手上的指尖，凝聚起一点微不可察的冰晶。

　　就在灰瞳意识模糊、虫群即将溃散的刹那，她识海深处，筑巢之石猛地一震！一股源自虫群本能的、更加狂暴混乱的吞噬意念轰然爆发！那不是灰瞳的意志，而是虫群在感受到致命威胁时，自发的反击！

　　“嗡——！！！”

　　灰黑色的虫云骤然收缩，瞬间凝聚成一个急速旋转的、如同钻头般的锥形虫流！虫流无视那阴寒蚀魂的音波，带着一种撕碎、吞噬一切的混乱气息，如同离弦之箭，直射音铃手中的翠玉短笛！

　　音铃脸色剧变，笛音戛然而止！她下意识地将短笛横在身前格挡，同时身形急退！

　　嗤啦！

　　虫流狠狠撞在翠玉短笛上！无数细小的飞虫疯狂啃噬着笛身蕴含的音波灵力和精纯玉石！刺耳的刮擦声和虫子碎裂声混杂在一起！那柄价值不菲的翠玉短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坑坑洼洼，灵光急速黯淡！

　　“我的玉笛！”音铃发出一声心疼的尖叫，心神瞬间失守！

　　就是现在！

　　灰瞳虽被虫群本能的反噬冲击得头晕目眩，但音铃笛音中断的刹那，她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凶狠（这是被虫群本能影响的结果），小手朝着心神失守的音铃狠狠一指！

　　“去！”

　　残余的、依旧庞大的虫云，如同挣脱了束缚的黑色洪流，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瞬间将惊惶失措的音铃彻底淹没！

　　“啊——！！”凄厉的惨叫声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虫鸣之中。

　　几个呼吸后，虫云如同退潮般散开，飞回灰瞳身周，缓缓盘旋，发出低沉的嗡鸣，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实了几分。擂台上，音铃的身影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几片破碎的七彩羽衣，以及…那柄遍布啃噬痕迹、灵光尽失、几乎报废的翠玉短笛。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被分解后的能量气息和一丝血腥味。

　　整个壬字四号擂台，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执事长老看着台上那个摇摇欲坠、却倔强站着的小小身影，以及她周围那片令人心悸的灰黑虫云，深吸一口气，高声宣布：

　　“壬字四号擂，灰瞳胜！”

　　看台上鸦雀无声。如果说第一次虫云吞噬影七带来的是惊惧，那么这一次，灰瞳在绝境中依靠虫群本能反噬，硬生生啃噬掉一件法宝并击败对手，带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震撼和…忌惮。

　　灰瞳站在擂台上，大口喘着粗气，小脸惨白，眼神有些涣散。强行催动虫群对抗音波，又被虫群本能反噬冲击，她的心神消耗巨大，识海如同针扎般疼痛。她看着地上那柄报废的短笛，又看了看自己周围安静下来的虫群，小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茫然和后怕。她似乎…有点控制不住它们了？

　　“灰瞳。”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曦月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擂台上，轻轻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股精纯柔和的冰魄之力缓缓渡入灰瞳体内，帮她抚平识海的刺痛，驱散侵入的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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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姐…”灰瞳声音虚弱，带着哭腔，身体软软地靠在林曦月身上。

　　“做得很好。”林曦月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回去好好休息。”她半扶半抱着灰瞳，无视周围复杂的目光，径直走回冰魄峰看台。

　　玄机阁看台，陈子睿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灰瞳。他对音铃的消失和短笛的损毁并无太多感触，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灰瞳最后催动虫群反击的那一幕上。那凝聚如钻的虫流，那狂暴混乱的吞噬本能…这与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力量都截然不同。

　　“混乱…吞噬…本能反击…”陈子睿心中默念，混沌真元在体内缓缓流转，推演着那种奇特的力量运行方式。这虫群之力，似乎蕴含着一种极其原始、极其霸道的规则，与他的混沌之道隐隐有某种共通之处，却又更加暴戾无序。若能理解其核心…这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回到冰魄峰看台，寒玉真人亲自出手，一道精纯的冰魄本源之力打入灰瞳体内，帮她稳固识海，压制筑巢之石内躁动的虫群。灰瞳很快沉沉睡去，小脸上还带着疲惫。

　　林曦月将灰瞳安顿好，走到陈子睿所在的玄机阁看台区域，将一个比之前给陈子睿那个稍小的寒玉瓶递给他。

　　“给灰瞳的。寒玉凝神露，滋养神魂，安神定魄。”她的声音清冷平淡，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陈子睿接过，入手冰凉：“多谢林师姐。”

　　林曦月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清冷地道：“她的虫群，消耗的是本源精神。过度催动，易遭反噬。”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去，白衣飘动间，带着一丝生人勿近的寒意。

　　陈子睿握着那冰冷的玉瓶，看着林曦月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瓶中晶莹的液体。林曦月最后那句话，是提醒他灰瞳的状态，还是…在隐晦地表达什么？他摇摇头，将玉瓶小心收好。无论如何，这份心意，他替灰瞳记下了。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擂台。光幕上新的对战名单已经生成，战斗再次打响。归元台的喧嚣似乎永不停歇。陈子睿盘膝坐下，心神却并未完全沉浸在调息中。灰瞳那混乱而强大的虫群，林曦月清冷外表下的关切，炎舞灼热的战意，十二天柱的排名之争，周天星斗引灵图所需的庞大资源…种种思绪如同微尘界中缓缓流淌的混沌气流，交织缠绕。

　　他闭上眼，内视己身。七曜定脉图圆满的光芒温润厚重，如同大地般承载着一切。混沌真元在其中圆融流转，包容着衍化着。他不再刻意去推演、去分析，而是让心神沉入这份稳固与包容之中。

　　道法自然。

　　虫群有虫群的生存与吞噬之道，冰魄有冰魄的凝绝封杀之道，熔火有熔火的焚天煮海之道…而他的道，是混沌，是演化，是承载万物，是生灭轮转。

　　与其执着于外相，不如稳固自身根基，以不变应万变。周天星斗引灵图所需的材料虽难，但路在脚下。淘汰赛的强敌虽多，但阵道在心。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杂念渐消。体内混沌真元流淌得更加顺畅自然，微尘界中七曜定脉图的辉光似乎也更加温润内敛。归元台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只留下道心深处一片澄澈的宁静。他如同扎根于风暴中心的一株古树，枝叶或许会因风而动，但根须已深埋大地，岿然不动。

　　道法自然，静待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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