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元宝掏蛋

　　山洞深处，最后一丝炭火的余温也消散在带着岩石凉意的空气中。石板上残留着几点凝固的油星，混合着腊肉的焦香，成了昨夜短暂安宁的唯一印记。天光透过洞顶的缝隙，在干燥的浮土上投下几道微弱的光柱，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缓缓浮沉。

　　姬岩睁开眼，磐石之力在体内平稳运行了一个大周天，滋养着筋骨。左肩伤口的钝痛感又减轻了些许，新生的肌肉在愈合，带来微微的麻痒。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感受着那份逐渐回归的力量。

　　“呼噜…呼噜…”

　　轻微的鼾声从旁边传来。元宝四仰八叉地躺在它精心铺就的厚实草窝里，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睡得正香。几缕阳光恰好落在它土褐色、带着奇异纹路的毛发上，映出柔和的光泽。它的小爪子偶尔还无意识地挠挠肚皮，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满足的油光。

　　看着小家伙毫无防备的睡相，姬岩紧绷的心弦也不由得松了松。他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洞口，小心地拨开垂挂的藤蔓。清晨的百瘴林笼罩在一片薄薄的、带着水汽的淡白雾气中，阳光艰难地穿透茂密的树冠，在林间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湿润而清新，带着草木和泥土特有的芬芳，将昨夜那污浊腥臭的记忆彻底驱散。

　　“唔……”草窝里传来一声含糊的嘟囔。元宝翻了个身，小爪子揉了揉眼睛，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洞中茫然地眨了眨，随即聚焦在姬岩身上。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粉嫩的牙床和小小的尖牙，然后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屑，迈着小短腿走到姬岩脚边，习惯性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醒了？睡得跟小猪似的。”姬岩笑着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手感温热而蓬松。

　　元宝不满地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似乎在说：你才小猪！本大爷只是累了！

　　“行了，收拾一下，该走了。”姬岩收起笑意，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他指了指洞外，“得趁着天亮多赶些路，离那些灰皮怪人越远越好。” 那个刻着黑刺标记的皮袋，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听到“走”，元宝立刻来了精神，但小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它立刻用小爪子捂住，金色的大眼睛眨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姬岩。

　　姬岩失笑：“就知道你饿了。”他从背囊里拿出最后几片昨夜剩下的腊肉干，又掰了半个烤得有些干硬的杂粮饼，分给元宝一大半。“省着点，今天得找新的食物了。”

　　元宝欢呼一声，小爪子接过食物，立刻埋头苦干起来，小嘴吧嗒吧嗒，吃得飞快。那点腊肉干和硬饼对它来说显然只是塞牙缝，但聊胜于无。

　　一人一兽很快收拾妥当。姬岩仔细检查了洞内，确保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这才重新拨开藤蔓，带着元宝钻出了山洞。清晨的凉意扑面而来，带着露水的湿润。姬岩深吸一口气，辨别了一下方向，选择了远离下游、朝着森林更深处、地势似乎更高的方向前进。

　　“跟紧点。”姬岩低声叮嘱元宝。

　　“嗷！”元宝应了一声，甩着小尾巴，亦步亦趋地跟在姬岩脚边。它的小鼻子不停地耸动着，过滤着林间繁杂的气息——泥土、腐叶、苔藓、露水、各种草木……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些可能存在的、能吃的味道！

　　林间的路并不好走。巨大的板状树根虬结盘绕，湿滑的苔藓覆盖着岩石，一人高的蕨类植物茂密得几乎让人寸步难行。姬岩手持石匕，在前方小心地劈开过于浓密的藤蔓和带刺的灌木，清理出一条勉强能通行的缝隙。元宝则凭借小巧灵活的身体，在姬岩腿边的空隙里钻来钻去，偶尔还好奇地用爪子扒拉一下路旁新奇的菌子或色彩鲜艳的浆果，但每次都会被姬岩及时制止。

　　“别乱碰，小心有毒！”姬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百瘴林里，越是鲜艳的东西越危险，这是药婆婆反复叮嘱的铁律。元宝虽然有些委屈，但也知道轻重，悻悻地收回爪子，继续搜寻着安全的“猎物”。

　　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薄雾，林间变得明亮起来，但也更加闷热潮湿。汗水顺着姬岩的额角滑落，沾湿了额发。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水囊里的水已经消耗了大半，得尽快找到干净的水源补充。元宝也吐着小舌头，显得有些蔫蔫的，显然也是又饿又渴。

　　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小脑袋嗅来嗅去的元宝，小耳朵突然竖了起来。它猛地停下脚步，小鼻子朝着左前方一片枝桠极其茂盛、树冠遮天蔽日的区域，极其用力地、快速地翕动起来！金色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里面闪烁着一种姬岩非常熟悉的光芒——那是对极致美味的渴望！

　　“呜！嗷嗷！”元宝激动地用小爪子扒拉着姬岩的裤腿，又急切地指向那个方向，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兴奋低吼，小尾巴更是摇得像要飞起来。

　　“嗯？发现什么好吃的了？”姬岩立刻警惕地停下，顺着它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古老的榕树林，无数粗壮的气根从树枝上垂落，扎入泥土，形成一片错综复杂的根须森林，光线昏暗。在几根巨大的、如同拱门般的气根交汇处，离地约莫七八丈高的地方，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用枯枝和苔藓垒成的鸟巢，像一座小小的堡垒嵌在浓密的枝叶间。一股淡淡的、带着草木清香的腥气从那里飘散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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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鸟巢！而且看那规模，里面的鸟蛋或者雏鸟绝对不小！

　　元宝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它的小爪子焦躁地刨着地，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处的鸟巢，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决心。它看看姬岩，又看看鸟巢，意思再明显不过：上！快上去掏！吃的就在上面！

　　姬岩抬头估量了一下高度和那密密麻麻、滑溜溜的气根，眉头微皱。爬上去倒不是完全做不到，但动静太大，万一惊动了成鸟，或者引来其他东西，在这陌生的地方极其危险。而且，这鸟巢建得如此隐蔽高大，里面的鸟恐怕也不是善茬。

　　“太高了，太危险。”姬岩低声对元宝说，试图打消它的念头，“我们再找找别的。”

　　“呜！呜嗷！”元宝立刻不干了。它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小爪子更加用力地扒拉姬岩，眼神里充满了“你不去我去”的倔强。它甚至后退几步，弓起小小的身体，金色的大眼睛盯着那粗壮的气根，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似乎在给自己打气。

　　“元宝！别胡闹！”姬岩心头一紧，急忙想拦住它。

　　但已经晚了！只见元宝小短腿猛地一蹬，圆滚滚的身体竟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嗖”地一声，化作一道土褐色的影子，精准地扑向了离地面最近的一根粗壮气根！它的小爪子带着天生的锋利，深深抠进了气根湿滑坚韧的表皮里，整个小身体如同壁虎般牢牢贴在了上面！

　　“嘶！”姬岩倒吸一口凉气，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又不敢大声喝止，生怕惊动了什么。

　　元宝却毫不停歇。它金色的眼睛里只有高处那个散发着食物诱惑的巨大鸟巢。小爪子交替着，在湿滑的气根上飞快地向上攀爬，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那圆滚滚的身体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灵活性和力量。它的小尾巴紧紧贴着气根，维持着平衡，像一道土褐色的闪电，在盘根错节的根须丛中灵巧地穿梭、借力，目标直指高空！

　　姬岩在下方看得心惊肉跳，手心里全是汗。他紧握着石匕，全身肌肉绷紧，目光死死锁定元宝的身影，同时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这寂静的榕树林深处，总让他有种隐隐的不安。

　　元宝越爬越高，距离那巨大的鸟巢越来越近。巢穴边缘探出的几根灰白色的、带着奇异纹路的巨大羽毛，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一股更浓郁的、带着草木清香的腥气扑面而来。

　　小家伙似乎更兴奋了，攀爬的速度又快了几分。终于，它的小爪子够到了鸟巢最边缘一根粗壮的枯枝。它小心翼翼地探出小脑袋，金色的大眼睛好奇又贪婪地朝巢穴深处望去——

　　就在这时！

　　“戾——！！！”

　　一声穿金裂石、饱含暴怒与恐怖的尖啸，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榕树林的寂静！那声音如同无数把生锈的钝刀在金属上疯狂刮擦，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声源并非来自鸟巢内部，而是来自更高处、浓密得如同墨绿幕布般的树冠深处！

　　姬岩骇然抬头！

　　只见一道巨大的、如同乌云般的阴影，裹挟着狂暴的劲风，猛地从高耸的树冠中俯冲而下！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那是一只难以想象的巨鸟！它的翼展几乎遮蔽了小片天空，灰白色的羽毛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尖锐的鸟喙如同巨大的黑色铁钩，一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黑色眼睛，死死锁定了正趴在它巢穴边缘的元宝！那眼神里，只有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杀意！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巨浪，当头压下！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姬岩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元宝！快下来！”姬岩嘶声大吼，目眦欲裂！

　　趴在鸟巢边缘的元宝，在尖啸响起的瞬间，浑身的毛发就炸了起来！它猛地回头，看到那俯冲而下的巨大阴影，金色的大眼睛里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填满！它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它想也不想，小爪子猛地松开抓住的枯枝，小小的身体像颗坠落的石子，直直地从七八丈高的地方朝着下方盘根错节的根须丛林坠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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