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让他们管你叫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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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建成几乎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东宫,一进寝殿,也顾不上什么太子威仪了,直接一个“太”字瘫,结结实实地栽倒在了床榻之上,连带着床架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累,是真的累。

  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那种精神被反复撕扯、算计、伪装后的深度掏空。

  应付裴寂那只老狐狸需要戴着温和面具虚与委蛇,揣摩其贪婪,引导其入彀;转头又要去面对老李头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在看似随意的麻将局和家常闲谈中,应对那些暗藏机锋、直指核心的致命问题。

  他感觉自己这穿越而来的灵魂,都快被这高强度、高风险的古代顶级权力博弈给榨干了。

  照这个节奏下去,别说实现什么闲云野鹤的理想了,能不能活到正常退休年龄都是个问题!真他娘是折寿啊!

  他四仰八叉地躺着,双目无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绣纹,任由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自己。

  不过,烦躁归烦躁,累归累,他脑子里那根理性的弦却并未放松。

  他开始梳理当前的局面。

  与裴寂的“联盟”已经明牌,这老家伙正欢天喜地地往自己挖好的坑里跳,捞钱揽权,不亦乐乎,殊不知他越是得意,将来摔得就越惨。裴寂这艘破船,沉没只是时间问题。

  北边,等二郎率军抵达边境,有他“赞助”的《漠北水文草场略图》,此战胜算大增。一旦捷报传来,携大胜之威,二郎在朝堂亦或是在民间的声望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峰。

  到那时……可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刻。

  清裴寂出朝堂,扫除这个碍眼又贪婪的老朽。

  然后……

  李建成的思绪在这里顿了一下,一个清晰无比、早已决定的计划浮上心头:

  让太子给二郎……

  这念头刚完整闪过,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嘴巴无声地张合了一下,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清裴寂出朝堂,让太子给二郎……

  ……我滴个妈!

  李建成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弹起来!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自己刚才在脑子里盘算计划,居然他娘的……单押上了?!还押得挺工整?!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他有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他这是压力太大导致精神异常了,还是被这大唐的文艺氛围给潜移默化了?

  谋划个事关身家性命和王朝未来的大事,居然还能整出个即兴RAP来?

  AKA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亚洲洲长、洲委书记,东半球话事人,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大唐秦王,太尉、司徒、尚书令、中书令、陕东道大行尚书令、益州道行台尚书令、雍州牧、凉州总管、领右翊卫大将军、左右武侯大将军、领十二卫大将军、上柱国、天可汗、天策上将、大唐太宗文皇帝李世民他哥,大唐第一(任)太子 ! ——李.不想当皇帝.建成。

  这一长溜介绍听起来确实唬人,但是,他娘的只有最后一个是属于自己的……真是自己都能把自己气出来一肚子憋屈气。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浓浓无奈和自嘲的叹息。

  “唉……这都什么事儿啊……”

  行吧,单押就单押吧,至少说明计划还挺顺口,容易记。

  他重新瘫了回去,望着帐顶,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带着点破罐子破摔意味的笑意。

  行,就这么着吧。等二郎回来,这太子……谁他娘爱当谁当去!

  这憋屈活儿,老子是他娘的真干不了了!

  在床榻上躺了好一阵子,翻来覆去的却始终没有睡意,正在他纠结着想要干点什么打发时间的时候,就听到寝殿外传来李元吉的声音。

  “大哥,你在睡觉吗,大哥?”

  “大哥,你睡着了吗,大哥?”

  “大哥,你说话啊,大哥!”

  李建成听着门外李元吉那堪比魔音灌脑、循环播放的叫门声,额角青筋都忍不住跳了跳。

  这弟弟的脑回路,当真是清奇得能绕长安城三圈!这算什么?大唐版本的“怀民亦未寝”?

  可人家苏轼是文人雅趣,他李元吉这纯属是……扰人清静!

  他没好气地冲着门外吼道:“我他娘的要是睡着了怎么说话!”

  话音未落,李元吉就顶着一张灿烂得过分的笑脸,一手一个,牵着两个粉雕玉琢、约莫三四岁的小萝卜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仿佛进的是自家后院。

  “大哥,你没睡啊,大哥!那我进来了啊,大哥!”

  他这自带回音的说话方式,让李建成一阵无语。

  然而,没等李建成开口训斥这冒失鬼,李元吉下一句话就让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大哥,我知道你子嗣稀少。”

  李元吉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甚至还带着点“看我多体贴”的得意:“但我儿子多啊!以后这两个小的,就让他们管你叫阿耶,管我叫四叔……”

  说着,他还觉得不够有说服力似的,轻轻用脚尖碰了碰那个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的屁股蛋儿,催促道:“还不快跪下叫阿耶!”

  两个小家伙显然被自己亲爹这波操作搞懵了,但还是条件反射般,“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小嘴巴张开,那声“阿耶”眼看就要喊出口。

  “停!打住!”

  李建成赶紧伸手拦住,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他算是看明白了,跟这浑人四弟讲道理是没用的。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话题拉回正常轨道,目光扫过两个小孩,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怎么就这俩?不见你家老二?”(他指的是李元吉的次子)

  谁知李元吉一听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护犊子似的嚷嚷起来:“老二我可不能给你!我最稀罕我家老二了!再说了,给你俩得了,你还想全要啊!”

  那神情,仿佛李建成真要把他所有儿子都抢走似的。

  李建成:“???”

  “我他娘的想要儿子自己能生!我一个也不要你的!我是问你怎么没把他们带过来玩儿!”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感觉跟李元吉交流,对心脏和血压都是巨大的考验。

  李元吉这才恍然大悟,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嗨!我这不是怕全带过来你再挑挑拣拣的,万一挑到我稀罕的,那我不得心疼嘛!”

  李建成:Σ(?д?|||)??

  他看着眼前这个理直气壮、就快把“不稀罕这俩”写在脸上的亲爹,又看了看地上那两个眨巴着大眼睛、似乎还没完全理解自己刚刚差点被“过户”的小豆丁,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好吧,老四一贯是会整活儿的……

  可是……可是爷们儿,俩孩子还在跟前呢!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明摆着说这俩孩子能送过来,就代表着你不怎么稀罕呗?

  李建成内心疯狂吐槽:你是真不怕等你老了,他们想起今天这茬,跑去拔你管儿啊!我的好四弟!

  他无奈地扶额,感觉跟李元吉待久了,自己的智商和情商都在经受严峻的挑战。

  他弯腰,尽量温和地将两个还跪着的小家伙扶起来,拍了拍他们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行了行了,别听你们阿耶胡说八道。来人,去取些蜜饯点心过来给两位郡王郡主。”

  他试图用美食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同时也用行动表明,孩子是过来玩的,不是来过继的。

  李元吉见状,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翘起二郎腿,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别的闲话,仿佛刚才那出“送子”闹剧从未发生过。

  李建成看着没心没肺的四弟,又看了看两个乖巧吃着点心的小孩,心中那因朝堂争斗而积攒的郁气,竟莫名消散了一些。

  这糟心的弟弟,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这沉重太子生涯里,一味独特的……调味剂吧?

  虽然这味道,有点过于冲了,偶尔还会有点上头。

  可说起孩子,李建成不由的想起来前段时间老李头在东宫吃饭时跟他说的要给他整几个秀女填充后宫的事儿。

  这都快过去半拉月了怎么也没个动静?

  要不改天探探老李头的口风?

  如果能有个大洋马就更好了!

  咳……作为一个新时代的三好青年,完美的接受了后世一夫一妻的教育,他对情用心,对爱忠诚……

  自己倒也不是非得要,但架不住老李头非要给啊……

  那咋整,长者赐,不可辞,只有接受呗,要大洋马也是为了学外语嘛……懂得都懂,外语可是好东西,得学!孤这也是为了跟国际接轨嘛!

  李元吉本来还在喋喋不休的叭叭,可看着李建成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这明显的没再听嘛!

  “大哥!”

  一声怒吼,让大殿的房梁都震了一震。

  “外语是真好啊,我要学外……干哈?!”

  “我饿了……整个鸡.吧!”

  额……

  李元吉那石破天惊的一声“整个鸡.吧!”,配合着他那理直气壮、纯粹只是想吃鸡的憨直表情,让李建成瞬间从“学外语与国际接轨”的宏大愿景中跌回现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看着自家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四弟,感觉额角的青筋又开始欢快地蹦迪。这浑人,真是随时随地都能给他整出点新花样!

  “三胡啊……”

  李建成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作为长兄的(摇摇欲坠的)威严,以及一个(自诩的)文明人的修养,语重心长地开口道:“今天,哥教你一句真理哈,你且记住了。”

  他刻意顿了顿,确保李元吉那双带着茫然和不耐烦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说鸡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李建成一字一顿,说得极其认真,仿佛在传授什么了不得的圣贤道理,“往后想吃鸡,直接说‘弄只鸡来’或者‘想吃鸡’都行,千万别在后面加那个字儿,记住了吗?一定要记住啊!”

  李元吉眨巴着他那双酷似牛蛋的大眼睛,脸上写满了“大哥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的困惑。

  他挠了挠头,显然无法理解“鸡”和“吧”连在一起有什么不文明的,不就是想吃个鸡大腿吗?大哥怎么突然扯上文明不文明的了?真是读书读傻了!

  不过,他向来懒得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跟大哥争辩,有那功夫鸡都吃完了。

  于是他非常敷衍地、从善如流地改口:“哦,行吧行吧!大哥,我饿了,赶紧给我整个鸡……呃,弄只鸡来!要肥点的!”

  目的达到,李元吉立刻就把刚才那什么“文明真理”抛到了脑后,满心只剩下对肥鸡的渴望。

  李建成看着他这副德行,就知道自己这“文明教育”算是白费功夫了,对牛弹琴。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冲着殿外吩咐道:“去,让膳房准备两只……不,三只烧鸡,再配几个小菜,速度快些。”

  吩咐完,他重新坐回榻上,看着已经开始跟两个小孩吹嘘自己当年(其实也没几年)在战场上多么勇猛(大概率是吹牛)的李元吉,心里那点因为朝堂纷争和李渊试探而产生的阴霾,倒是又被这活宝弟弟冲散了不少。

  虽然心累,但有时候,有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弟弟在身边,这深宫大院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罢了罢了,鸡就鸡……额,总比他又想出什么更离谱的幺蛾子强。

  李建成认命般地想道,顺手拿起一块宫人刚送来的蜜饯,塞进了旁边那个乖巧小女孩的嘴里。小女孩立刻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甜甜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嗯,以后一定要再生一个小姑娘。

  不过稍时,三只烧鸡个几盘小菜便端了上来,李建成这段时间可是教了不少厨子,如今再想吃点什么也用不着自己动手了,只要吩咐下去就有人去做……这该死的封建社会啊!

  真堕落!真腐败!是真得劲儿!美滋滋!

  “喝酒不?”

  “不了,不了……昨夜在府上自己小酌了几杯,如今还有些难受……”

  “欸~哥再教你一个真理,喝完酒之后难受,再喝一点透透就好了,真的,你相信哥,哥啥时候坑过你……”

  半个时辰后,东宫偏殿内弥漫着烧鸡的余香和淡淡的酒气。李建成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动着桌上的空酒杯,眼神颇有些复杂地看着对面。

  齐王李元吉已然彻底趴在了桌子上,发出均匀而响亮的鼾声,脸颊泛着酣醉的红晕,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的亮晶晶的痕迹(可能是鸡油也可能是口水)。

  李建成看着这一幕,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我是不是对‘透一透’这个概念,有什么误解?

  还是说……老四这憨货的酒量,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不堪一击?

  他本来只是想小小地“报复”一下李元吉之前的扰人清静和口无遮拦,顺便验证一下自己前世听来的、不知真伪的“解酒偏方”。

  谁能想到,他才劝着李元吉“透”了不到三杯,这家伙就直接从喋喋不休模式切换成了休眠模式,速度快得令人措指。

  “唉……”李建成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挥挥手,示意内侍上前:“扶齐王去偏殿歇息,小心伺候着。”

  内侍们轻手轻脚地将睡得死沉的李元吉架了起来。就在被扶起的瞬间,李元吉似乎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大哥……鸡……好吃……下次还来……”

  李建成闻言,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看着李元吉被扶走的背影,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李建成一人,对着一桌狼藉的杯盘。

  酒精的作用下,李建成自己也觉得有些头脑发沉,但思绪却异常活跃起来。

  他想起了李元吉刚才醉醺醺时,断断续续说的一些话。

  “……大哥……我知道……他们都觉得我浑……可我……我不傻……”

  “……二哥……厉害……是真厉害……可我……我也是阿耶的儿子……”

  “……有时候……我就想……跟着大哥你……有肉吃……有酒喝……挺好……”

  “……那个位置……嘿……谁爱争谁争去……累得慌……”

  这些醉话,或许有七八分是真意。李元吉看似莽撞浑噩,但生在帝王家,又岂会真的全然不懂?

  他只是用这种浑不吝的方式,在规避着某些更残酷的东西,选择了一条对他来说更轻松的路。

  李建成拎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那清澈的液体在杯中晃动。

  权力……皇位……

  这些东西,对于元吉来说是负累,对于世民来说是志向和抱负,对于他李建成而言呢?

  是枷锁,是麻烦,是他千方百计想要甩掉的烫手山芋。

  他如今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最终能够……顺利地把这顶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太子冠冕,甚至是未来的皇冠,拱手让人。

  想想还真是……讽刺。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

  “透一透……屁的透一透……”

  他低声笑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那不靠谱的偏方,还是在骂这身不由己的处境。

  算了,不想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二郎回来,把这摊子事一交……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他李建成,终于可以去找点正经事干了——比如,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让老李头给他弄个……呃,学外语的伴读?

  带着这点微醺的、不着边际的念头,李建成也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他挥退左右,自己也和衣躺在了榻上。

  阳光爬进大殿,映照着两位身份尊贵的皇子身上,一个在偏殿鼾声如雷,一个在主殿沉沉睡去。

  或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们才能暂时抛开身份的重负,获得片刻的安宁。

  而关于“透一透”的真理,看来还需要在未来的日子里,用更多的实践(和受害者)来慢慢验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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