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扭曲噩梦的回响

　　重返菲拉斯的感觉，与第一次截然不同。空气中那股狂野的生命力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粘滞与压抑。阳光穿透茂密树冠后形成的斑驳光点，不再显得生机勃勃，反而如同垂死巨兽皮肤上的诡异瘢痕。连丛林间永不停歇的虫鸣鸟叫，也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变得稀疏、扭曲，偶尔夹杂着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不似任何已知生物的尖锐嘶鸣。

　　“这地方……感觉更糟了。”布雷恩嘟囔着，下意识地检查着他火枪的撞针，矮人那源于大地的直觉让他对环境的恶化异常敏感，“像是整片森林都在做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艾伦深有同感。他体内的圣光在这里变得异常“警觉”，不再是平稳流淌，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不断泛起带着排斥与净化欲望的涟漪。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与厄运之锤原有的奥术疯狂和暗影腐蚀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如同弥漫的瘴气，从丛林深处，从厄运之锤的方向渗透出来。那是一种……粘稠、冰冷、带着绝望低语与扭曲意象的精神污染——正是吉安娜所警告的“噩梦之力”。

　　他们沿着熟悉的路径，再次来到“被遗忘的海岸”哨站。哨站的气氛比上次更加紧张。泰莉尔·语风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迎接了他们。

　　“你们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糟。噩梦的侵蚀速度在加快。不仅是厄运之锤，连外围的丛林也开始受到影响。一些动物变得极具攻击性，眼神中充满了疯狂的恐惧；植物开始扭曲生长，散发出腐败的气息；甚至我们的哨兵，在夜间值守时，也开始报告听到诡异的低语和看到……扭曲的幻象。”

　　她指向厄运之锤的方向，那里原本只是能量混乱的天空，此刻仿佛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不断变幻色彩的诡异薄雾。“埃拉姆大师……他尝试用《圣书》中的古老仪式安抚这片土地，但效果甚微。他怀疑，噩梦的源头并非单纯来自厄运之锤内部，而是与菲拉斯某个更古老的、沉睡的存在被意外唤醒有关。”

　　没有时间多做休整，艾伦和布雷恩在泰莉尔担忧的目光中，再次踏上了通往厄运之锤的道路。越靠近那片巨大的裂谷，噩梦的侵蚀痕迹就越发触目惊心。原本只是病态的灰紫色土地，现在覆盖上了一层仿佛血管般搏动着的、暗红色的菌毯；扭曲的水晶簇不再仅仅散发奥术光辉，其内部仿佛囚禁着无数痛苦挣扎的阴影，发出无声的哀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烂花香，吸入过多会让人产生轻微的眩晕和幻听。

　　当他们再次穿过那标志性的拱门，踏入厄运之锤的外围区域时，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有所准备的他们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不再仅仅是破败和疯狂。整个遗迹仿佛被拖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活着的噩梦之中。残破的建筑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扭曲、流淌；地面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踩上去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内脏上；空气中漂浮着如同水母般的、半透明的噩梦能量聚合体，它们变幻着形态，时而化作狰狞的鬼脸，时而化作诱人的宝藏，散发出扰乱心智的精神波动。

　　而那些残留的幽灵和魔誓者，则变得更加恐怖。它们不再仅仅是沉浸在过去的幻象中，而是被噩梦之力彻底扭曲、融合，变成了某种更加不可名状的怪物。有的幽灵与墙壁融为一体，不断伸出手臂抓向路过者；有的魔誓者身体上长出了额外的、不断眨动的眼睛或是滴着粘液的触须，它们发出的不再是精灵语，而是各种混乱、绝望的呓语和尖啸。

　　“圣光在上……”布雷恩举着火枪，警惕地瞄准着一个从地面突然隆起、试图缠绕他脚踝的、由阴影和腐败植物构成的触手，“这地方简直比黑石深渊还让人恶心！”

　　战斗变得前所未有的艰难。这些被噩梦扭曲的敌人，物理攻击效果大打折扣，而且它们的精神污染无孔不入。艾伦必须时刻维持着圣光护体，才能抵御那试图钻进脑海的疯狂低语和恐惧幻象。他的圣光在这里似乎找到了新的“敌人”，那充满生机与秩序的力量，对这股扭曲、堕落的梦境能量有着强烈的净化作用，但消耗也极其巨大。

　　在一次击退了一群由疯狂幽灵融合而成的、如同巨大腐烂花朵般的怪物后，艾伦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疲惫。就在这时，他胸前维琳的护符再次传来了清晰的波动，但这次并非警示，而是一种……引导？仿佛在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同时，他怀中的《埃拉姆的圣书》也微微发烫，封面上的蓝色宝石闪烁起来，与护符的波动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跟我来！”艾伦对布雷恩喊道，他顺着护符和圣书共同指引的方向，向着厄运之锤更深处的、一个他上次未曾踏足的区域——曾经的皇家图书馆废墟冲去。

　　图书馆的情况比其他地方更加诡异。这里的噩梦之力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书本的残骸在空中漂浮，自动翻动着，书页上浮现出不断变幻的、令人不安的图象和文字。一些书架扭曲成了类似牢笼的结构，里面囚禁着痛苦挣扎的知识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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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图书馆的中央，一个由破碎书桌和噩梦能量凝聚而成的、扭曲的王座上，端坐着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那是托塞德林王子残留的、被噩梦侵蚀的灵魂碎片！它不再是那个偏执的王者，而是一个充满了恐惧、悔恨与无尽悲伤的扭曲幻影。它周围环绕着无数面不断变幻的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出埃雷萨拉斯毁灭的不同惨状，以及它自己在永恒疯狂中挣扎的痛苦模样。

　　“不……不是我……我不想这样的……”那碎片发出断断续续的、充满痛苦的哀鸣，“是低语……是梦魇……它放大了我的一切……恐惧、骄傲、绝望……”

　　艾伦瞬间明白了。这股噩梦之力，并非凭空产生，它就像一种催化剂，放大了厄运之锤内部本就存在的所有负面情绪——托塞德林的偏执与恐惧，上层精灵的傲慢与悔恨，亡魂们的痛苦与疯狂——并将它们扭曲、实体化，形成了一个自我滋养、不断扩张的噩梦领域！

　　“必须净化它！”艾伦对布雷恩说道，“它是这个噩梦领域的核心节点之一！”

　　他们冲向那个扭曲的王座。托塞德林的碎片发出尖啸，周围的镜子猛地爆裂，碎片化作无数锋利的精神尖刺射向他们！同时，地面隆起，无数只由阴影和书本构成的利爪抓向他们的双腿！

　　布雷恩用火枪轰击着射来的精神尖刺和地面利爪，为艾伦开辟道路。艾伦则将圣光提升到极致，他不再仅仅将圣光视为武器，而是尝试着引导它，去“理解”这片噩梦背后的痛苦，去“抚慰”那被扭曲和放大的悲伤。

　　他将圣光凝聚成温暖、包容的光晕，缓缓推向那个不断哀嚎的托塞德林碎片。光芒所过之处，那些狰狞的幻象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碎片周围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也被稍稍驱散。

　　“安息吧……”艾伦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圣光的共鸣与深深的怜悯，“你的痛苦，该结束了。”

　　圣光温柔地包裹住那片碎片。没有抵抗，没有爆炸。在那纯净的光芒中，托塞德林碎片脸上的扭曲和痛苦渐渐平复，它最后看了一眼艾伦，眼中闪过一丝解脱，随即化作点点荧光，彻底消散。

　　随着这个核心节点的净化，整个图书馆区域的噩梦之力明显减弱，那些漂浮的书本和扭曲的书架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有效！”布雷恩喘着粗气说道。

　　但艾伦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他望向厄运之锤最深处，那噩梦的源头依旧存在，并且……他能感觉到，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意志，正在那片区域的深处缓缓苏醒。维琳的护符和《圣书》的共鸣，也强烈地指向那个方向。

　　“这只是一个开始，”艾伦沉声道，“真正的源头，还在下面。它……快要醒了。”

　　他体内的圣光在经历了这次“抚慰”式的净化后，似乎变得更加灵动，对精神层面的污染也有了更强的抗性与理解。一种全新的、侧重于“精神守护”与“心灵净化”的圣光运用方式，正在他心中萌芽。

　　然而，面对那即将苏醒的、源自菲拉斯古老过去的噩梦之源，这刚刚萌芽的力量，是否足够？

　　净化了托塞德林的噩梦碎片，艾伦与布雷恩即将深入厄运之锤的最底层，直面那扭曲了整个遗迹的古老噩梦之源。维琳的护符与《埃拉姆的圣书》共同指引的终点，隐藏着怎样的真相？那苏醒的古老意志，是堕落的绿龙，还是更为可怕的存在？最终的净化之战，将在梦魇的巢穴中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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