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毒药与糖衣

　　“嗯……”痴愚人状似苦恼地沉吟着，目光在本体昭韵生身上微妙地停留了一瞬，又转回本体。

　　“本体没有告诉你吗？……哦！”他忽然恍然大悟般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语气带着浮夸的歉意：“我忘了！”

　　“本体在你‘离开’之后，就陷入了深度休眠，直到最近才复苏……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他仔细观察着昭韵生的表情，那双灰色漩涡眼仿佛能透视人心：“谁告诉你的？”

　　“某个姓孟的，你知道是谁。”

　　昭韵生答得干脆利落，卖孟一均卖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你如果觉得他破坏了你的‘惊喜’，大可以回去后找他‘好好聊聊’。”

　　“原来如此……”痴愚人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里充满了真挚的遗憾：“被抢先一步了啊，真可惜……那那几位到底在瞒着些什么啊？我还以为他们的防护真的有那么天衣无缝呢。”

　　“看来回去后，得和这位孟先生好好的‘玩玩’～”

　　他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流光：“我本来以为，得知这个消息，你的世界观会经历一场小小的崩塌，我再适时地……嗯，施加一点点影响，说不定就能收获一个有趣的新形态了呢。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看来再完美的计划，终究也只是计划……”痴愚人发现自己杯中的茶又空了，于是他又倒了一杯。

　　“你知道的，我要问的并不是这个……”昭韵生他微微后仰，靠在藤椅上盯着痴愚人。

　　痴愚人右手手指微微蜷缩，用手腕优雅地托住下巴，那双吞噬光线的灰色漩涡眼与昭韵生正面对视。

　　一丝玩味的、洞悉一切的笑意在他完美的唇边缓缓漾开。

　　“哦？”

　　他轻轻吐出一个音节，如同羽毛搔刮着紧绷的神经末梢，带着一种近乎调情的恶意：“那你真正想探寻的……难不成是……”

　　“你死了之后的事吧？～”

　　话音落下，痴愚人还煞有介事地抬手捂了捂嘴，眼珠灵活地左右转动，仿佛在警惕着随时可能跳出来阻止他的“护花使者”。

　　“我可怜的小韵生啊……”

　　他放下手，语气陡然转为一种夸张的、饱含悲悯的咏叹调，甚至抬手揉了揉自己毫无泪意的眼角：“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被这么瞒着，他们还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瞒着啊～”

　　他似乎是在为昭韵生的事感到悲伤，但只有干嚎，没有眼泪的表演明显不能打动昭韵生。

　　“好吧好吧，看在我们‘交情匪浅’的份上～”痴愚人摸了摸下巴，望着窗外，似乎是在组织着接下来的语言。

　　“我悄悄的给你说……”痴愚人压低了声线，还用一只手轻捂住了嘴角。

　　好似特攻局秘密部门的特工一样，给昭韵生传递着消息：“你们那位……身上的‘死线’，原本是不存在的。”

　　痴愚人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在回忆某种奇异的景象：“世界那么宝贝他，怎么会在他身上缠绕那些污秽不祥的命运丝线？那是对救世主的亵渎。”

　　“但是！”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惊奇：“突然！就在这次时间线重演的伊始，他的身上……缠满了！”

　　他伸出食指，用力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强调着那画面的冲击力，“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被无数怨毒的蛛网紧紧裹住！你能想象吗？那景象……啧啧，连我都觉得有点‘壮观’呢。”

　　他眼中闪烁着病态的研究欲：“很神奇，对吧？这完全不合常理，所以，根源究竟在哪里呢？”

　　他自问自答，带着一丝嘲弄：“实不相瞒，当时你的那位本体，”他朝本体昭韵生努了努嘴：“都吓坏了。”

　　“火急火燎地找到我这里，要求‘合作’，他迫不及待地把你提前推到极境，就是为了防止有变故，给你加上一层‘保险’……”

　　痴愚人摊了摊手，语气带着一丝“看吧，我多重要”的得意，随即又化作惋惜：“虽然，当时的情况……已经有很多‘小意外’生根发芽了。”

　　“所以……”昭韵生看着茶杯中的茶叶，细细的思索着：“这场景更像是这条重演时间线出了问题？最终反噬到了他身上……”

　　痴愚人端起茶杯，惬意地啜饮了一口，发出满足的轻叹：“嗯哼～”算是默认。

　　“所以，他在时间重开之前干了什么？才会导致那么多的死线缠绕呢？……”

　　痴愚人没有立刻回答，他像是忽然对茶馆天花板那古朴的木质纹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仰着头，看得无比专注。

　　蓝发垂落，侧脸在光影中显得静谧而……诡异。

　　昭韵生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端起微凉的茶，浅浅抿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他同样沉默，目光落在痴愚人身上，耐心地等待着，仿佛在欣赏一场拙劣的默剧。

　　几分钟过去了，痴愚人终于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杯中已然冷却的茶汤上：“凉了……”他喃喃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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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继续又续了一杯，叹了口气：“那位少年被异化本源深度侵蚀了，意志被彻底扭曲，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疯狂漩涡。”

　　“他迷失了方向，陷入了一种绝望的认知……他认为‘生命’本身即是异化的温床，是混乱的根源。”

　　“他偏执地相信，唯有将一切生命彻底抹除，才能终结这场无休止的污染，才能……换来最终的‘洁净’。”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更残酷的措辞，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牢牢锁住昭韵生骤然收缩的瞳孔。

　　“而且……”

　　痴愚人的唇边，那抹玩味的、带着极致恶意的笑容再次浮现。

　　他缓缓地、清晰无比地吐出最后的判决：“他……予以了实践。”

　　“唉……真是的，你是不知道他杀死他老师后又来杀我的时候，那表情像是我是他的仇人一样……”

　　“当他最终站到我面前时，想要杀死我时，我看到的是一幅……无比奇异的景象。”

　　痴愚人那如同蜜糖的声线，依旧在昭韵生的脑海中盘旋、回荡，带着地狱中独特的寒意。

　　昭韵生早已离开了那氤氲着茶香与谎言的“听竹轩”。

　　他独自走在五域三区的街道上，周围的场景依旧忙碌、人声鼎沸，却仿佛和昭韵生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顷刻间，他回到了那栋熟悉的房子，脚步沉重地踏上楼梯，推开卧室的门，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径直走向那张宽大的床，将自己深深地、毫无保留地陷了进去，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被柔软的织物包裹、吞噬。

　　仿佛只有这样，坠入一片无意识的黑暗，才能短暂地逃离那个由痴愚人亲手剖开的、血淋淋的现实。

　　然而，那恶魔般的低语，却如同跗骨之蛆，穿透了黑暗，在他耳边清晰无比地回响……

　　“那时的他，就像个被彻底打碎了的人偶，少年失去了最重要的锚点，精神世界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他站在万丈深渊的悬崖边，只需要一点点光，哪怕那光是来自地狱的磷火，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他根本不在意，那光的尽头，是救赎的彼岸，还是堆积如山的尸骸。”

　　“而当时站在他身旁，亲手点燃那束‘光’，将他引向那片尸山血海的人……”

　　“……是你。”

　　昭韵生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我可真是无妄之灾啊，是不是小韵生……”

　　过了许久，昭韵生叹了口气，终于回话：“我也是，真是……无妄之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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