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剑鸣青石镇

　　青石镇的清晨，被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划破。

　　那剑鸣并非来自刀兵相交，也非修士斗法，而是源自一道身影的到来。

　　她依旧是一袭素白长裙，衣袂在晨风中微拂，宛如月宫仙娥谪落凡尘。容颜清丽绝伦，眉宇间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冷与孤高，仿佛万古不化的寒冰。她并未御剑，只是徒步走来，但每一步落下，周身流转的无形剑意便与天地灵气自然交鸣，发出那清越的声响，涤荡着晨间的薄雾与尘嚣。

　　正是那仙山之巅的素裙女子，道号“望舒”，乃当今修真界“冰魄剑宗”的太上长老，剑道修为已至化神初期，是名副其实的剑道巨擘。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早起镇民的目光。那超凡脱俗的气质，那无形中散发的凛然剑意，让凡人本能地感到敬畏，纷纷避让，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

　　望舒仙子对周遭的目光视若无睹，她的视线，自踏入青石镇起，便牢牢锁定了那条小巷深处，那块歪歪扭扭挂着“逍遥小筑”木牌的简陋小店。

　　越是靠近，她心中的感应便越是清晰。那并非强大的灵力波动，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道韵，如同温润的水流，弥漫在空气里，浸润着此地的一草一木。与她记忆中那碗驱散她体内积年寒毒、温暖她几乎冰封道心的“暖身汤”所蕴含的意蕴，同出一源，却又深邃浩瀚了何止千万倍！

　　她停在店外，看着那扇普通的木门，以及门内隐约传来的、平淡无奇的烟火气，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确认了，就是他。那个当年如流星般闯入她禁地，留下一碗汤便消失无踪，却在她道心上刻下难以磨灭痕迹的神秘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抬手，轻轻推开了店门。

　　吱呀——

　　门开的声响，惊动了店内唯一的人。

　　李逍遥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小泥炉前，慢悠悠地用一把破蒲扇扇着火，炉子上坐着一个陶罐，里面咕嘟咕嘟地炖着什么东西，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米香与某种草木清气的味道，平淡，却让人莫名心安。

　　听到门响，他头也没回，懒洋洋地道：“还没到营业时辰，客官请稍候。”

　　望舒仙子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李逍遥那看似毫无防备的背影上。她能感觉到，自己周身那足以冻结金丹修士神魂的凛冽剑意，在靠近这背影三丈之外，便如同冰雪遇阳，无声无息地消融、化解，融入那无处不在的“和谐”道韵之中，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更强了。强到了她无法理解的地步。

　　“我……等人。”望舒仙子的声音响起，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平日的孤高，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滞涩。

　　李逍遥扇扇子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这才察觉到身后之人的不凡。他慢吞吞地转过身，当看到门口那清冷如月的身影时，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只是挑了挑眉，恍然道：“哦，是你啊。”

　　那语气，平淡得如同招呼一个昨天才见过的街坊。

　　望舒仙子心中微微一颤。他果然记得。

　　“多年不见，前辈风采更胜往昔。”她依着修真界的规矩，微微颔首致意。尽管对方看起来年轻得过分，但达者为先，更何况对方修为深不可测。

　　“前辈？”李逍遥挠了挠头，似乎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好笑，“叫我老板就行。我这里没什么前辈后辈，只有掌柜和食客。”他指了指墙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规矩看了吗？”

　　望舒仙子的目光扫过那“一日一菜，概不点餐，银钱十文”的字样，清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看了。”

　　“那就好。”李逍遥转过身，继续扇他的火，“既然来了，就是缘分。今日供应‘清心莲子粥’，还要等一会儿火候，你自己找地方坐吧。”

　　他说得自然随意，仿佛来的不是一位威震修真界的化神剑修，只是一个普通的早起客人。

　　望舒仙子依言，在离柜台不远的一张桌子旁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如同她的剑。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逍遥忙碌（如果那慢悠悠的动作算忙碌的话）的背影，感受着这店内平和到近乎诡异的气氛。

　　店外，一些察觉到望舒仙子不凡气息、暗中窥探的各方探子，早已炸开了锅。

　　“是冰魄剑宗的望舒仙子！她竟然亲自来了！”

　　“她进去了！看起来……很平静？”

　　“目标（李逍遥）似乎认识她？”

　　“记录！快记录！所有细节！”

　　店内，时间在陶罐咕嘟声和李逍遥偶尔哼出的不成调的小曲中缓缓流淌。

　　终于，李逍遥熄了炉火，拿起一块湿布垫着，将陶罐端了下来。他盛了两碗粥，一碗放在望舒仙子面前的桌上，一碗自己端着，顺势就在她对面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粥是简单的白米粥，里面混着一些褪去莲心的莲子，米粒熬得开花，粥汤粘稠，散发着最质朴的米香和莲子清香。

　　“尝尝吧，清心败火，适合你。”李逍遥吹了吹热气，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发出稀里呼噜的声音，毫无形象可言。

　　望舒仙子看着面前这碗平凡无奇的粥，又看了看对面吃得毫无顾忌的李逍遥，沉默了片刻，终是拿起了汤匙。

　　她舀起一勺，轻轻吹凉，送入唇中。

　　粥水温热，米香纯粹，莲子软糯。

　　然而，下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流”仿佛自味蕾直接涌入她的识海，冲刷向她那因常年修炼冰寒剑道、参悟无情剑心而变得愈发冷寂、甚至隐隐产生裂痕的道基！

　　这“清流”并非强行改变她的剑道，而是如同最温柔的月光，抚平那些因极端而产生的棱角与冰裂纹隙，滋润那近乎干涸的剑心源泉。它让她清晰地“看”到自己剑道中的“偏执”与“缺失”，那过于追求极致冰冷与孤寂所带来的隐患……同时，又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更为广阔、包容万物的“静”与“定”。

　　并非放弃剑道，而是……补全。

　　一滴清泪，毫无征兆地从望舒仙子眼角滑落，滴入粥碗，悄无声息。

　　她猛地放下汤匙，闭上双眼，周身气息剧烈波动，那清冷的剑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却在触及李逍遥周身尺许范围时，再次如春雪消融。

　　李逍遥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看着对面气息紊乱、显然陷入巨大震撼与感悟中的望舒仙子，笑了笑，低声道：

　　“剑太利，易折。心太冷，易碎。”

　　“这碗粥，不算十文钱了，算是……故人请你的。”

　　说完，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不再理会陷入顿悟状态的望舒仙子，慢悠悠地走到门口，将“营业中”的木牌挂了出去。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店内的望舒仙子，依旧闭目端坐，仿佛化作了一尊玉雕，只有周身那逐渐变得圆融、不再那么刺骨冰寒的剑意，表明着她正经历着怎样的蜕变。

　　青石镇的天空，似乎也因此，变得澄澈了几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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