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石头的蜕变

　　白尘走了，留下满腹的惊疑与一食盒还算合口的点心。

　　李逍遥对那家伙的心思没什么兴趣，倒是觉得那肉脯酥确实不错，咸香酥脆，很是对他近来被甜腻糕点荼毒了的胃口。他琢磨着，下次要是再见着那姓白的，非得让他多带几盒来，最好能问问是哪儿买的，以后就让厨房照着做。

　　他将这点心思记下，便又抛到了脑后。日子照旧，晒太阳，打瞌睡，偶尔嫌弃一下烧鸡的火候或是灵果的酸涩。

　　他依旧习惯性地躺在那块平整的大石头上。起初并未觉得有何不同，只是觉得身下似乎比以前更温润了些，硌人的小石砾仿佛也少了，躺着愈发舒坦。他只当是自己睡惯了，或是前几天下雨冲刷得干净了些。

　　然而，变化却在悄无声息地加剧。

　　首先是石头本身。那日被李逍遥抹上糖渣油渍的地方，石质变得愈发莹润，颜色由灰扑扑转向一种深沉的青黑，触手生温，竟真有了几分暖玉的质感。粗糙的纹理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然天成、仿佛蕴含周天星斗轨迹的玄奥图纹，细看之下，竟隐隐有流光暗转。

　　以石头为中心，那种“秩序”与“安宁”的领域也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张。从最初的数丈，渐渐蔓延到十余丈，将大半个茅屋前的空地都笼罩了进去。在这片区域内，杂草停止了疯长，自动维持在一种恰到好处的疏密程度；爬虫蚁兽会下意识地绕行，不敢靠近，仿佛此地自有威严；甚至连昼夜温差都变得极小，永远保持着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宜人状态。

　　更奇异的是，有一次，一只不长眼的低阶妖兽（大约是万兽山溃散后流窜过来的），循着烧鸡的残香懵懂地闯入了这片区域。它刚一踏入，原本凶戾的眼神瞬间变得温顺茫然，仿佛忘记了所有野性，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左右张望，最后竟趴伏下来，打了个哈欠，睡着了。直到被偶尔路过的青云宗弟子发现，才惊慌失措地逃窜出去，事后也并未表现出任何攻击性。

　　此事虽未引起太大波澜，却也让一些细心之人察觉到禁地区域似乎变得更加“祥和”了。

　　李逍遥对此依旧后知后觉。他只是觉得，最近在屋外睡觉，蚊虫少了，风也柔和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连偶尔做的梦都香甜了不少。

　　“这地方风水是越来越好了。”他如此总结，并将其归功于自己持之以恒的“居住改造”——比如定期清理鸡骨头，比如把晾衣竿扶正之类。

　　这一日，青云宗主大着胆子，亲自前来请示一桩宗门事务（主要是想找个由头近距离感受一下“前辈道场”的变化）。他恭敬地站在红线之外，隔着老远，便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扑面而来，体内元婴都仿佛活泼了几分。待他目光落在李逍遥身下那块已彻底大变样的石头上时，更是心头狂震！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那石头的不凡！那绝非寻常灵玉，其上流转的道韵，竟让他有种面对宗门传承古经的错觉！他甚至不敢多看，生怕心神沉溺其中。

　　“前……李前辈，”他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问道，“晚辈观此地……气象一新，可是前辈又有精进？”

　　李逍遥正翘着腿晃悠，闻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精进？精进什么？我最近睡得比较好算不算？”

　　青云宗主：“……”他眼角抽搐了一下，连忙躬身，“是是是，前辈休息得好，便是宗门之福。”

　　他不敢再多问，匆匆禀报完事务，便恭敬退下。回去的路上，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他几乎可以肯定，此地种种神异，绝非前辈刻意为之，而是其无意识间流露出的气息所致！

　　仅仅是存在，便能点化石顽，自成领域？

　　这……这已然超出了他对“修行”二字的理解范畴！这位李前辈，其跟脚恐怕比他所能想象的，还要恐怖千万倍！

　　而引发这一切猜测的源头，此刻正从石头上坐起身，摸了摸肚子。

　　“有点饿了，”李逍遥咂咂嘴，“今天厨房怎么还没送烧鸡来？效率太低了。”

　　他完全没在意宗主那点小心思，也没觉得自己身下的石头和周围的环境有什么不得了。在他眼里，石头还是那块石头，地方还是那个地方，顶多就是住着更舒服了点。

　　他站起身，踢踢踏踏地往厨房方向溜达，准备去“督促”一下今天的伙食。

　　在他身后，那块青黑色的“顽石”在阳光下静默无言，内里的流光缓缓运转，仿佛在呼吸。它见证着一位无法以常理度之存在的日常，也默默承载着因其而生的、微不足道却又惊世骇俗的蜕变。

　　这片小小的禁区，正逐渐成为一个独立的、和谐的、围绕李逍遥而存在的“小世界”。

　　而这一切，主人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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