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们踩到我刚晒的裤衩了

　　茅屋那扇勉强扶正的门板，到底没能挡住青云宗上下的“热情”。

　　接下来的几天，李逍遥的破茅屋外，俨然成了青云宗最热闹，也最诡异的地方。

　　以茅屋为中心，百丈之外，被宗主严令划出了一道鲜明的红线，有执法弟子日夜轮守，神色肃穆，如临大敌。红线之外，却总是人头攒动。

　　弟子们不敢靠近，更不敢喧哗，只敢远远站着，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尖，朝着那间破屋子张望。眼神里混杂着敬畏、好奇、探究，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茫然。

　　偶尔，那扇破门“吱呀”一声打开，李逍遥揉着眼睛，趿拉着草鞋走出来，似乎是想去厨房找点吃的，或者只是单纯出来晒晒太阳。刹那间，外面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过去，空气瞬间凝固，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

　　李逍遥对此视若无睹，该打哈欠打哈欠，该挠痒痒挠痒痒，踢踢踏踏地走他自己的路。只是他走到哪里，哪里的弟子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直到他走远，才敢大口喘气，互相交换着激动又惶恐的眼神。

　　“看到没？李前辈刚才……刚才好像看了我一眼！”

　　“胡扯！前辈明明是在看天上的云！”

　　“你们说，前辈走路的样子，是不是都暗合某种天道至理？”

　　“废话！你看那步伐，看似杂乱，实则蕴含周天星斗之玄奥！我等愚钝，参不透啊！”

　　类似的议论，在宗门各个角落悄悄蔓延。李逍遥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都被赋予了深不可测的含义。

　　更让李逍遥头疼的是“供奉”。

　　宗主亲自下令，李前辈的一切用度，按宗门最高规格，不，是超越最高规格供应。于是，他的破茅屋门口，每天都会堆满东西。

　　晶莹剔透的上品灵石，码放得整整齐齐，灵气氤氲；装在玉盒里的珍稀灵药，药香扑鼻；甚至还有几柄宝光熠熠的飞剑法器，一看就不是凡品。

　　可李逍遥出来看见，只是皱了皱眉。

　　“挡路了。”他嘀咕一句，然后像扫垃圾一样，随手将那些足以让内门精英打破头的灵石、灵药、法器，扒拉到一边，清出一条走道。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就那么随意地散落在泥地里，沾上尘土，他也毫不在意。

　　有一次，一位负责送供奉的执事，实在忍不住，壮着胆子，隔着老远躬身问道：“前……李师兄，可是对这些东西不满意？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李逍遥正掰着一块硬邦邦的窝头往嘴里塞，闻言抬起头，眨巴眨巴眼：“哦，挺好的。就是下次能不能别堆门口？另外，有烧鸡吗？酱香的那种，多放点油。”

　　那执事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烧……烧鸡？酱香的？多放油？

　　这……这是什么修行秘法？还是前辈的独特癖好？

　　消息传回凌云殿，青云宗主和几位长老面面相觑，苦思冥想了半天，最终郑重决定：满足他！立刻派人下山，重金搜罗世间最美味的烧鸡！同时，宗门内部严密封锁“烧鸡”可能关联的无上大道之秘，禁止弟子私下议论、揣摩！

　　李逍遥对此浑然不觉，依旧过着他吃了睡、睡了吃，偶尔被围观的生活。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或者说根本不在意，自己随手那一下，给整个青云宗带来了怎样的风暴。

　　风暴眼之外，有人坐不住了。

　　后山，一片灵气盎然的竹林深处，几道身影汇聚于此，气氛压抑。

　　为首一人，身着核心弟子服饰，面容俊朗，但此刻脸色却有些阴沉，正是青云宗年轻一代的翘楚，大长老的亲传弟子——赵乾。

　　“查清楚了吗？那李逍遥，到底什么来头？”赵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他苦修二十余载，被誉为宗门百年不遇的天才，也不过刚刚结成金丹。可那个公认的废物，竟然……

　　旁边一个弟子低声道：“赵师兄，查遍了所有卷宗，他就是十年前一个普通山村选送上来的，灵根斑杂，资质低劣，入门后表现平平，甚至多次在考核中垫底，险些被逐出宗门。过往经历，毫无出奇之处。”

　　“毫无出奇之处？”赵乾冷笑一声，“那他如何能挥手间覆灭十万妖魔？难道是魔道和他唱的一出双簧？”

　　“这……”那弟子语塞。

　　另一个弟子犹豫着开口：“师兄，宗主严令，不得打扰李前辈，我们……”

　　“前辈？”赵乾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一个藏头露尾、装神弄鬼之辈罢了！我青云宗万年清誉，岂能系于一个来历不明、行迹诡异的‘废柴’身上？若他真是前辈高人，为何以往受尽欺凌却不显露分毫？其中必有蹊跷！”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我怀疑，他可能是身怀某种一次性的禁忌秘宝，或者干脆就是修炼了某种损人不利己的魔功，才侥幸爆发出那般力量，如今恐怕已是强弩之末，甚至身受重伤，这才故作高深，迷惑众人！”

　　这个猜测，让旁边几人都是一震。

　　仔细想想，似乎……不无可能？否则，一个如此强者，何必窝在外门当十年废物，受尽白眼？

　　赵乾见众人意动，继续道：“我们不能被他唬住！必须想办法试探出他的虚实！若他真是徒有虚表，哼……”

　　他眼中寒光一闪，未尽之语，昭然若揭。

　　就在这时，一个弟子匆匆跑来：“赵师兄，机会来了！刚才看到李……李逍遥往后山寒潭那边去了，说是……说是天气热，要去泡澡！”

　　寒潭位置偏僻，人迹罕至！

　　赵乾眼睛一亮：“好！真是天助我也！走，我们去会会这位‘前辈’！记住，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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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逍遥确实觉得有点热。

　　主要是这几天围观他的人太多，眼神灼热，让他睡得不那么安稳。他记得后山有个寒潭，水挺凉快，适合泡一泡，驱驱暑气，顺便补个觉。

　　他哼着小曲，熟门熟路地穿过竹林，来到寒潭边。潭水幽深，泛着丝丝寒气，周围寂静无人。

　　“这才对嘛。”他满意地点点头，三下五除二脱下那身破旧弟子服，只穿着一条裤衩，噗通一声就跳了进去。

　　“嘶——爽！”

　　冰凉的潭水漫过身体，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靠在潭边一块光滑的岩石上，准备打个盹。

　　刚闭上眼没多久，几道破风声由远及近。

　　“李师兄，好雅兴啊。”

　　赵乾带着几名心腹弟子，脸上挂着看似温和，实则隐含倨傲的笑容，从竹林里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潭中只穿着裤衩的李逍遥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李逍遥眼皮都没抬，懒洋洋道：“哦，是赵师兄啊，一起来泡会儿？水挺凉快。”

　　赵乾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着没有发作，走到潭边，负手而立：“李师兄，明人不说暗话。前几日魔道来袭，师兄大展神威，救宗门于水火，师弟佩服。只是，师兄这身通天修为，以往为何从未显露？实在令我等好奇。”

　　李逍遥打了个哈欠，撩起水花搓了搓胳膊：“都说了是做梦梦到的，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做梦？”赵乾身后一个弟子忍不住嗤笑出声，“李师兄，这借口未免太过儿戏了吧？莫非是把我们都当三岁孩童？”

　　李逍遥终于睁开眼，看了看他们，叹了口气：“说实话没人信，那你们说，我该怎么解释？”

　　赵乾盯着他，缓缓道：“听闻有些禁忌秘宝，可瞬间爆发出毁天灭地之威，但使用代价极大，甚至会反噬其身。又或者，某些魔道功法，能燃烧精血魂魄，换取一时之力……”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李逍遥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反而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像被反噬的样子吗？”

　　赵乾等人一愣，仔细看去。潭水中的李逍遥，面色红润（被热水泡的？），气息……嗯，好像还是炼气一层那种微弱的气息，眼神清澈（带着睡意？），浑身上下看不出半点受伤或者力量透支的痕迹。

　　这……不对劲啊！

　　若真是动用了禁忌手段，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他真的是凭自身实力？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赵乾强行压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眼神一厉，决定不再绕圈子，体内金丹期的灵力暗暗涌动，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试图压迫李逍遥：“李逍遥！休要再装疯卖傻！今日，你若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别怪我等不念同门之谊！”

　　他身后的几名弟子也同时上前一步，灵力隐隐连成一片，锁定了潭中的李逍遥。

　　寒潭边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逍遥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膀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叹了口气，从潭水里站起身，水珠顺着精瘦（在别人看来或许是蕴含无穷力量？）的身躯滑落。

　　“解释没有，”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随意地扫过赵乾几人，最后落在他们脚下。

　　“你们踩到我刚晒的裤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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