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余波与醋意

　　天道威压来得突兀，去得更是荒诞。那足以湮灭一方世界的规则怒火，竟在李逍遥一声平平无奇的鼾声中，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泄了气，散了形，再无踪迹。

　　夜空澄澈，月华如水，仿佛方才那规则线条扭动、因果锁链轰鸣的恐怖景象，只是所有窥探者集体产生的一场心悸的幻觉。

　　然而，那瞬间席卷灵魂的战栗，以及此刻心头依旧残留的、对某种无法理解存在的深深敬畏，都在提醒着他们——那不是幻觉。

　　天道，退了。

　　被一声鼾声，“劝”退了。

　　所有远遁的意志，此刻都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与死寂。它们不再尝试理解，不再试图记录，甚至连“观察”的念头都彻底熄灭。一种明悟在所有知晓此事的存在心中升起：那片区域，那位存在，已非“禁忌”二字可以形容，那是连天地规则都无法约束、甚至需要“退避”的绝对例外。

　　最好的态度，便是遗忘，便是当做其从未存在。

　　于是，一道道意志如同潮水般彻底退去，不再回头。青云宗外围，真正变得万籁俱寂，连最细微的恶意涟漪都消失无踪。

　　茅屋内，李逍遥对窗外发生的一切浑然未觉。他只觉得后半夜睡得格外安稳，连个梦都没做，一觉到天亮。

　　晨曦透过门缝照在他脸上，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嗯……这一觉睡得真踏实。”他咂咂嘴，回味着昨晚梦里蟹黄汤包的鲜美，随即想起了睡前那句关于“多加醋”的梦呓，不由得摸了摸肚子，“说起来，还真有点想吃汤包了，今天得让他们多送一笼，醋也必须管够！”

　　他推门而出，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小桃树在晨光中青翠欲滴，九片叶子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见到他出来，立刻欢快地摇曳叶片，传递出“早安”、“温暖”、“舒服”的意念。

　　“早啊，小家伙。”李逍遥心情颇佳，走过去拍了拍它，感觉入手处的玉质树干似乎更加温润坚实了些，“哟，好像又壮实了点？”

　　他并未深究，只当是这小树苗正常生长。目光扫过门前空地，一切如常，青石板，温玉雕像，还有……嗯？

　　他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极其淡薄、却让他精神一振的酸香。循着味道看去，只见那尊温玉雕像脚边的供桌上，除了往常的灵果点心外，赫然多了一个小巧的白玉醋壶，旁边还放着一碟皮薄馅大、隐隐透着油光的——蟹黄汤包！

　　“嘿！说曹操曹操到啊！”李逍遥乐了，没想到宗门效率这么高，他刚睡醒，想吃的就送来了。他也没多想，只当是巧合，或者是宗门供奉越来越贴心。

　　他走过去，先是拿起醋壶，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醇正清冽的酸香直冲鼻腔。

　　“嗯！这醋闻着不错！”他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那碟汤包，夹起一个，熟练地咬开一个小口，吹了吹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开口里滴了几滴醋。

　　醋液融入滚烫的汤汁，瞬间激发出更加复合诱人的香气。

　　李逍遥满足地将整个汤包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皮薄，馅嫩，汤鲜，醋香……完美！”他眯起眼，一脸享受。

　　小桃树在一旁轻轻摇曳，传递出“好奇”、“想吃”的意念。

　　“这个你可不能吃，醋太酸，你消化不了。”李逍遥笑着，又夹起一个，继续他的美味早餐。他完全没意识到，这及时送来的醋和汤包，并非宗门未卜先知，而是在他昨夜那句梦呓之后，宗主立刻下令，连夜寻来世间最好的陈醋，并由厨艺最高的长老亲自盯着火候，赶在清晨做出的第一笼汤包，以最快的速度、最虔诚的心态供奉于此。

　　宗主和几位长老，此刻正远远隐匿在凌云殿方向，紧张地注视着禁区。当他们看到李逍遥拿起醋壶，品尝汤包，并露出满意神色时，所有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前辈满意了！前辈接受了我们的供奉！”

　　“快！记下！前辈喜食蟹黄汤包，尤重醋之品质！此乃宗门头等要务！”

　　“还有那醋壶，乃东海寒玉所制，能保醋味不失，看来前辈亦喜此物！”

　　一条条关于李逍遥“喜好”的信息，被迅速补充进宗门最高机密档案之中。

　　李逍遥对此一无所知，他风卷残云般将一碟汤包消灭干净，又就着醋意，多吃了两个灵果，只觉得心满意足。

　　“嗝~”他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子，“舒坦！”

　　他走到小桃树旁，靠着青石板坐下，感受着身周那依旧残留的、被“定义”过的温暖气息，只觉得懒意上涌，又想打盹。

　　“吃饱了就困，真是……”他嘟囔着，眼皮又开始打架。

　　小桃树安静地守在一旁，九片叶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那青金色的花苞，似乎又凝实了一分，隐隐有暗香浮动。

　　它不再警惕外界的窥探，因为那些“目光”已然彻底消失。

　　这片小小的禁区，在经历了天道威压的“洗礼”后，仿佛变得更加稳固，更加……独立于世。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正沐浴在温暖的阳光和淡淡的醋香中，即将再次进入梦乡。

　　至于天道为何退去，外界为何沉寂，醋和汤包为何来得如此及时……

　　重要吗？

　　哪有此刻的饱足与困意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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