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归途情定

　　杭州案尘埃落定，后续的审讯、清算、以及漕运市舶司的整顿事宜，自有皇帝派来的钦差与留下的禁军将领接手。

　　司徒岸与凌无双此番南下，使命已然完成，不宜久留，遂决定即日启程返京。

　　苏家船队安然抵港，苏月茹与苏老爷亲自到码头相送，千恩万谢自不必提。

　　经此一役，苏月茹眉宇间的愁绪尽散，取而代之的是历经风雨后的沉稳与干练，苏家虽元气有伤，但根基未损，未来可期。

　　回程的官船，依旧是来时那艘，只是心境已截然不同。

　　离了杭州那片是非之地，船行在平稳的运河上，仿佛连空气都变得轻快了几分。

　　司徒岸臂伤已愈，风寒亦早已无踪，立在船头，墨色常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如玉。

　　凌无双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绯色官服，站在他身侧稍后半步之处，望着两岸飞速后退的景致，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这一趟江南之行，波谲云诡，险死还生。

　　从最初的互相试探、立约合作，到后来的同舟共济、生死相依，再到那山洞之中无声的依偎与悸动……

　　过往种种，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她悄悄侧目，看向身旁之人的侧脸。

　　月光如水，轻柔地洒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和微抿的薄唇上，为他平日的清冷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柔和。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并未回头，只是那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凌无双心头一跳，慌忙收回目光，脸颊有些发烫。

　　自山洞那夜之后，两人之间便萦绕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气氛。

　　公事上，依旧是配合默契的上司与下属，一言一行，恪守分寸。

　　但偶尔的眼神交汇，不经意间的靠近，总能让她心底泛起涟漪。

　　船头一时寂静，唯有流水潺潺，橹声欸乃。

　　“此番江南之行，凌捕头辛苦了。”司徒岸忽然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越。

　　凌无双收敛心神，恭敬回道：“大人运筹帷幄，下官只是尽分内之责。”

　　司徒岸转过身，面对着她，月光下他的眼眸深邃如潭，仿佛能吸纳所有星光。

　　“分内之责？”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包括……那日山洞之中？”

　　凌无双的心猛地一跳，脸上瞬间如同火烧。

　　他……他果然记得！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下却如同生了根。

　　“大人……”她声音微涩，不知该如何回应。

　　承认？

　　未免太过羞赧。

　　否认？

　　又显得矫情虚伪。

　　司徒岸看着她瞬间绯红的脸颊和那双因窘迫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眸子，眼底的笑意加深，却并未逼近，只是缓步走近了些，距离近得能让她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清冽的雪松气息。

　　“本相记得，”他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那夜，很冷。”

　　他的目光落在她自然垂在身侧的手上。

　　那只手，手指纤细，骨节分明，因常年握兵器而带着薄茧，此刻却微微蜷缩着，显露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凌无双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腔。

　　她看着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看着他缓缓抬起手，向着她的手伸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他的手指，修长而温暖，先是极其轻柔地触碰到了她的指尖，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见她没有躲闪，他才缓缓地、坚定地，将她的手指包裹进自己的掌心。

　　十指，第一次，紧紧相扣。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

　　那温度顺着相贴的皮肤，迅速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在疯狂跳动的心脏。

　　凌无双没有挣脱，也没有言语。

　　她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帘，浓密的长睫如同蝶翼般轻颤，掩去了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有羞涩，有慌乱，有不确定，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难以言喻的安心与悸动。

　　司徒岸也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握着她的手，感受着那纤细手指在他掌心中的柔软与顺从，感受着两人之间那无声流淌的、早已超越同盟之谊的情感。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依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在甲板上拉长，紧密地交融在一起。

　　运河两岸的灯火如同坠落的星辰，点缀着这静谧而美好的夜晚。

　　归途迢迢，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京城等待着他们的，或许是更激烈的朝堂风波，是更凶险的“鬼官”谜团。

　　但在此刻，在这月色如水的归航船上，两颗早已在生死患难中悄然靠近的心，终于冲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手指紧紧相扣，无声，却胜似千言万语。

　　（第60章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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