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地球线：渗透

　　远东，旧上海琉璃化废墟深处。

　　曾经的外滩，如今是一片凝固的、扭曲的奇观。

　　高耸的东方明珠塔被半透明的SJ星晶体结构包裹、撕裂，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巨树残骸，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反射着诡异的琉璃光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金属电离、尘埃和某种非有机物腐败的甜腥气味，吸入肺中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克带领的“镜像同盟”先遣小队，便潜行在这片现实与噩梦交织的钢铁墓园里。

　　六个人，包括林克自己，身着涂装了最新型“现实匿踪”材料的紧身作战服。这种材料不仅能扭曲光线和常规探测波，更能一定程度上干扰低强度的逻辑扫描，让他们在视觉和存在感上都如同游移的幽灵。作战服内部循环系统低声嗡鸣，维持着队员的体温和供氧，抵御着外部环境中弥漫的、足以让普通人意识涣散的微弱现实侵蚀。

　　林克打出一个握拳的手势，小队瞬间停止移动，隐入一栋倾颓的、内部结构已被琉璃晶体重新塑造的银行大楼阴影中。

　　他微微抬手，指尖在战术目镜侧缘轻点。镜片上滤过层层数据，最终锁定在数公里外，那片位于陆家嘴核心区域、被更加浓重的琉璃色辉光笼罩的建筑群。

　　“猎犬已就位，” 通讯频道里传来斥候“灰狐”压低的声音，带着电流干扰的嘶哑，“目标区域‘背景逻辑噪音’等级超标百分之四百七十。检测到高密度意识聚合信号……非自然，带有强烈的……‘吮吸’感。” 灰狐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心。

　　林克面无表情，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那片不祥的光晕。“吮吸感……他们在‘进食’？” 他低声问，声音通过骨传导麦克风清晰地传递给每一位队员。

　　“更像是……‘榨取’。” 另一个声音接入，是技术专家“博士”，他正蹲伏在一块扭曲的金属板后，便携式终端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加密数据流，“能量流向分析显示，有大规模、非授权的脑波活动被强行引导、压缩，传输向核心区域。强度……足以在瞬间烧毁未经保护的正常大脑。”

　　一片死寂。只有作战服循环系统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晶体生长般的细微碎裂声。

　　新兵“阿雅”，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但眼神坚毅的年轻女孩，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她握紧了手中的脉冲步枪，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林克瞥了她一眼，没有安慰，也没有斥责。他只是冷静地下达指令：“‘博士’，持续监控能量流向，寻找规律和薄弱点。‘灰狐’，前出五百米，建立中继信号点，确保撤退路线畅通。‘铁砧’，‘响雷’，负责侧翼警戒。‘阿雅’，跟我来。”

　　命令简洁、清晰。队员们如同精密的齿轮，瞬间咬合，无声地散开。

　　林克看向阿雅，朝一截断裂后斜插在地面的高架桥残骸指了指。那里是通往“归一教”总部外围防御圈的一个可能的视觉盲区。阿雅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眼神重新变得专注。

　　他们像两只壁虎，沿着冰冷、粗糙的晶体表面向上攀爬。“现实匿踪”服完美地模拟着周围环境的色彩和纹理。林克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老练飞行员特有的精准与效率，而阿雅则显得有些笨拙，但足够努力。

　　爬到一半，一阵微弱而奇异的嗡鸣声隐隐传来。并非通过空气振动，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低频的共鸣，让人头皮发麻，心底泛起莫名的烦躁与空虚。

　　“指挥官……” 阿雅的声音在频道里有些发颤，“这声音……好像在……掏空我的脑子。”

　　林克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稳定：“集中精神，锚定你最在意的东西。回忆，情感，什么都行。别被它带走。”

　　他自己的身体内部，那道曾被“抹除”留下的虚无裂痕，此刻也在这共鸣下隐隐作痛。但他早已习惯了与这种痛苦共存，甚至能将其转化为保持清醒的警示灯。

　　他们终于抵达了预定的观测点——一处被琉璃晶体半封堵的、原本是观景台的断裂边缘。下方，就是“归一教”总部的核心区域。

　　景象，让即使经历过上海沉没、见识过现实覆写的林克，也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那并非传统的军事基地。原本的摩天大楼群被粗暴地改造，无数粗大的、半透明的琉璃色“管道”如同某种怪异的藤蔓或血管，缠绕、穿透建筑本体，在其表面蜿蜒盘绕，发出有节奏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微弱光芒。这些“管道”的源头，似乎深入地下，而它们的终点，则汇聚向中央那片最为宏伟、已被完全晶体化的建筑——曾经的环球金融中心。

　　此刻，那座扭曲的尖塔顶端，正悬浮着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暗红色能量漩涡。漩涡中心深邃如血，边缘却闪烁着不稳定的惨白电光。那令人不适的意识嗡鸣和“吮吸感”，正是从这个漩涡中散发出来。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些琉璃“管道”的表面，隐约可以看到无数扭曲的人形轮廓！他们像被琥珀凝固的昆虫，镶嵌在管道壁中，姿态各异，但面部都呈现出极致的痛苦或……某种诡异的、失去自我的迷醉。他们的生命力，或者说“意识”，正被那些管道源源不断地抽取，汇入顶端的血色漩涡。

　　“他们在……把活人当电池？” 阿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几乎破音。

　　林克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漩涡下方，那座晶体建筑的一个巨大开口处。那里，正进行着一场“仪式”。

　　透过高倍战术目镜，他清晰地看到：一个开阔的、被改造成祭坛模样的大厅。地面上镌刻着复杂而扭曲的、混合了SJ星几何符号和人类宗教图腾的图案，此刻正散发着不详的暗红光芒。

　　数以百计的“归一教”信徒，身着统一的、带有兜帽的暗红色长袍，静静地跪伏在图案周围。他们低垂着头，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汇聚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

　　而在祭坛中央，几名没有戴兜帽的信徒，脸上带着狂热的、近乎痉挛的笑容，正张开双臂，迎接从上方垂下的几根更加粗大的琉璃色“触须”。触须的末端如同吸盘，紧紧吸附在他们的头顶。

　　下一刻，林克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那些被触须吸附的信徒，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的狂热笑容瞬间凝固，然后扭曲成极致的痛苦。他们的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却迅速失去焦距，变得空洞。紧接着，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仿佛全身的精气神都在被急速抽走。

　　与此同时，一股清晰可见的、混合着银色数据流和暗红色情感能量的光晕，从他们头顶被强行抽出，顺着触须汇入上方的管道网络，最终注入顶端的血色漩涡。

　　而周围跪伏的信徒，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发出了更加狂热的吟诵，仿佛在迎接某种神圣的恩赐。

　　“这不是上传……”

　　林克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这是献祭。是意识的……屠宰场。”

　　他调整目镜焦距，看向祭坛后方的高台。那里，一个身形高大、穿着更加华丽暗红长袍的身影，正张开双臂，似乎在进行引导。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姿态，那隐约散发出的、混合了征服者逻辑冰冷与人类欲望癫狂的气息，让林克瞬间确定——那就是“归一教”的教主，与塔洛斯结盟的叛徒。

　　“博士，” 林克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记录所有能量流向和数据特征，尤其是那个漩涡和祭坛图案的细节。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以及……如何打断这个进程。”

　　“明白。数据记录中……能量读数还在攀升！指挥官，他们可能在准备一次超大规模的‘献祭’！” 博士的声音带着紧迫。

　　就在这时，祭坛上的教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兜帽下的阴影仿佛有两道冰冷的目光，直刺林克他们隐藏的方向！

　　“我们被发现了！” 阿雅失声低呼。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废墟！

　　原本跪伏的信徒纷纷抬起头，兜帽下是一张张麻木或狂热到扭曲的脸。

　　祭坛周围的阴影中，涌出数十名手持怪异、融合了SJ星科技与地球武器的守卫，他们的眼睛闪烁着不自然的红光。

　　“撤退！按计划路线二！” 林克毫不犹豫地下令，同时举起手中的特制步枪，瞄准下方祭坛的能量节点，扣动了扳机。

　　一道蓝色的脉冲光束撕裂沉闷的空气，射向祭坛。

　　渗透行动，在血腥的仪式中被发现。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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